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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的蝉鸣刚攀上会所的梧桐树梢，陈默就把二十斤重的模拟孕妇装甩在培训室地板上，震得墙角的蝴蝶风铃叮当作响。
大刘隔着人群搓着手，工装裤口袋里掉出半张揉皱的B超单，上面胎儿的小手正攥着拳头，像极了他老婆刘姐生气时的模样。
"都别愣着！"岚姐叉着腰站在模拟子宫模型旁，翡翠镯子在晨光里晃出绿影，"今儿这'爸爸产后修复陪练班'，谁要是喊一声疼，就罚给老婆洗三个月内衣！"
人群里响起一阵哄笑，张强第一个套上灰扑扑的孕妇装，充水的假肚子把定制西装撑成了皮球。
他刚想叉腰摆个老板架子，突然哎哟一声弯下腰，地中海发型差点蹭到地板："我去！这耻骨怎么跟被老虎钳夹着似的？"
"才十五斤就喊疼？"陈默拎着水桶往他假肚子里又灌了两升水，塑料水袋在西装下晃荡出波纹，"产妇临盆前耻骨联合分离，疼起来像骨头缝里插玻璃碴子，夜里翻身能把自己疼醒。"
他摸出温热的砭石片，边缘被磨得发亮，"看好了，按这个气冲穴能缓解，力道得像摸刚出锅的糖糕，轻了没用，重了烫人。"
大刘挤到前排，工装袖口蹭翻了陈默的玫瑰精油瓶，橙红色的液体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
三个月前他老婆刘姐生完二胎，半夜翻身疼得首抽气，他还躺在旁边刷短视频，嫌她动静大："女人就是娇气，不就生个娃吗？"
此刻他套着漏风的孕妇装蹲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子砸在砭石片上，烫得他首咧嘴："陈店长，这玩意儿真能止痛？我咋觉得跟拿烙铁烫似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陈默把大刘的手按在假肚子下方三指宽的位置，"用指腹震颤按压，想象你老婆的耻骨是块冻硬的年糕，你得慢慢把它揉软和了。"
他突然想起上周刘姐来做修复，后腰的妊娠纹在艾草灯下泛着银光，说大刘给她贴退热贴都能贴到腰眼上，气得她拿袜子砸他脑袋。
培训室的投影仪突然亮起，朵朵举着蝴蝶形状的遥控器蹦进来，辫子上的铃铛晃得叮响："爸爸，放妈妈生我的视频啦！"
屏幕上跳出七年前苏雨宫缩的画面，她抓着床单的指节泛白，陈默的手正按在她耻骨上，掌心的老茧蹭过她汗湿的皮肤。
"看见了吗？"陈默暂停在苏雨皱眉的画面，放大她颤抖的指尖，"这时候按揉冲门穴，能把疼痛等级从8级降到5级。"
他晃了晃手里的精油瓶，橘色液体在光线下像融化的夕阳，"这是专门调的橙花+乳香配方，闻着像剥开新鲜橙子，能让产妇放松。"
张强突然扶着腰坐到地上，模拟子宫的水袋在他腿间晃荡，把昂贵的西裤浸出深色水渍：
"不行了不行了，我现在弯腰捡支笔，跟被卡车碾过似的！"他突然想起老婆生老大时，自己在产房外刷着朋友圈点赞，还嫌护士催他签字太啰嗦。
"嫌疼？"岚姐从身后甩出一摞油乎乎的按摩笔记，纸页边缘卷得像油饼，"看看人家大刘，早把穴位图纹手背上了！"
大刘慌忙把右手藏到背后，虎口处果然有模糊的蓝色线条，歪歪扭扭画着气冲穴的位置：
"是刘姐给纹的，"他嘿嘿笑着，后槽牙漏风，"她说我这榆木脑袋记不住，得刻皮肤上才能长记性。"话音刚落，假肚子突然往下一坠，勒得他首翻白眼。
午休时，陈默在更衣室撞见张强对着镜子抹眼泪，模拟孕妇装的肩带在他脖子上勒出深深的红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陈店长，"他声音沙哑，扯着西装袖口擦眼睛，"我老婆生二胎时，我正在外地谈合同，她疼得给我打电话，我还说'忍忍就过去了'......"
"现在补回来也不晚。"陈默递过温热的毛巾，蒸汽里混着淡淡的艾草味，"下午教你们做'耻骨联合复位操'，学会了回家每天给老婆做三组，比说多少句'我爱你'都管用。"
下午的实操课上，大刘穿着孕妇装做侧躺抬腿，充水的肚子压得他龇牙咧嘴，工装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正好卡住按摩球。"
哎哎哎！"他突然喊出声，"这跟我老婆说的'翻身像被车碾'一模一样啊！"旁边的张强正用砭石片刮擦假肚子上的"妊娠纹"，塑料贴纸被刮得哗啦响。
夕阳把培训室染成蜜糖色时，爸爸们集体趴在按摩床上写道歉信。
大刘咬着铅笔头，鼻尖蹭到纸上的油墨，工装裤口袋里掉出颗奶糖——那是早上刘姐塞给他的，说"饿了就吃"。"
陈店长，"他戳了戳旁边的张强，"你说'妊娠纹是勋章'这句够不够感人？我还想写刘姐肚皮上的花纹像蝴蝶翅膀。"
"得加细节。"陈默指着他草稿纸上的涂鸦，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孕妇，肚子上画满了波浪线，"把你上次给刘姐涂妊娠油时。
嫌味道难闻皱眉头的事儿写上去，再写写你看见她半夜起来吸奶，乳房涨得像气球的样子。"
闭店前，会所的故事墙多了排用蝴蝶夹子夹着的道歉信。
张强的信里夹着张照片：他穿着西装给老婆按耻骨，女儿把蝴蝶贴纸贴满他后背，配文是打印的宋体字："以前觉得你喊疼是娇气，现在知道是我缺心眼"。
最显眼的是大刘的信，用粗头马克笔写在超市购物小票背面：
"老婆：
今天穿了二十斤的假肚子，才知道你生二胎时有多疼。以前嫌你肚皮上的花纹像西瓜皮，现在觉得像蝴蝶翅膀。
你半夜起来喂奶，我装睡玩手机，其实我听见你偷偷哭了。以后你的耻骨我包了，每天揉三组，揉到你说不疼为止。
你的笨蛋老公 大刘
附：奶糖真甜，跟你一样"
信的角落画着个咧嘴笑的孕妇，旁边是个举着按摩球的男人，两人头顶飘着只翅膀带花纹的蝴蝶。
这晚陈默在理疗笔记里写道：
"当大刘摸着假肚子掉眼泪时，我看见二十斤的模拟重量压出了男人的愧疚。那些被忽视的耻骨痛、涨奶热、翻身难，从来不是女人的'娇气'，而是生命降临的勋章。
明天打算给陪练班加个'半夜喂奶体验'，用针管往奶瓶里灌冰水，让他们知道凌晨三点起来冲奶，手指冻得发僵是啥滋味。
张强走时偷偷塞给我包巧克力，说'给嫂子补补'。我看见他手机屏保换成了老婆产后的照片，妊娠纹在阳光下像片树叶的脉络。
原来男人的共情力不是天生的，是需要被按开的穴位，就像耻骨联合分离后，得用温柔的力道慢慢复位。
今天在培训室捡到朵掉落的蝴蝶发卡，上面粘着大刘的头发。
我把发卡别在理疗灯上，这样每次给产妇做修复时，灯光里都会有蝴蝶的影子。
或许真正的产后修复，不仅是让身体归位，更是让男人懂得：妻子肚皮上的每道纹路，都是他们未读懂的勋章。"
陈默摸着大刘信上晕开的泪痕，想起苏雨说过的话："男人的理解就像产后修复，得有人手把手教，不然永远不知道疼在哪里。"
他笑了笑，把笔记夹进新的客户档案——那里己经攒了厚厚一摞爸爸们的学习记录，每一页都散发着橙花精油与汗水混合的，笨拙却真诚的味道，就像大刘信里那颗融化的奶糖，甜里带着点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