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邀请
午后的阳光透过茶摊的遮阳棚，在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和泉真绪正用茶筅细细搅动碗里的绿茶，碧绿色的茶汤泛起绵密的泡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宇治茶香。
“和泉小姐的手艺真是不错。”
温和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时，她手里的动作没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股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掌控欲，在横滨只有一个人会带着这样的气息靠近她的茶摊。
和泉真绪将抹茶碗推到对面的空位前，抬眼时，正撞见森鸥外那双含笑的眼睛。他今天没穿白大褂，深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指尖戴着一枚银戒，轻轻点在桌面的木纹上，节奏平稳得像在计算什么。
“森先生倒是稀客。”她重新坐下，给自己也斟了一碗茶，“今天想喝什么？雨前的玉露刚好开封。”
“不必麻烦了。”森鸥外却没动面前的绿茶，反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烫金信封，轻轻放在两人之间。封口处的黑色鸢尾花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港口黑手党的标志。“其实是来向和泉小姐道谢的。”
他的目光扫过茶摊旁那棵老樱树，上周芥川失控时，黑翼曾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爪痕，此刻却只剩下几处浅淡的印记，像是被什么温柔的力量抚平了。
“昨夜中央区的骚动，若不是您及时让罗生门冷静下来，恐怕要多上不少无辜的受害者。”他语气诚恳，仿佛真的只是来道谢，“您的‘本真回响’，是种很特别的力量。既能让失控的异能收敛，又不会伤及本体——这正是港口黑手党需要的。”
和泉真绪端起茶碗的手顿了顿，视线落在那枚信封上，没接话。
森鸥外像是没察觉她的疏离，继续道：“您也看到了，横滨就像个没有盖的茶碗，总有些‘茶叶’会不安分地浮起来。不只是芥川的罗生门，甚至更多不知名的形态异能者……他们需要一个‘调音师’。”
他向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精准的诱惑：“黑手党可以给您提供最好的保护。您的茶摊不必再担心风吹雨打，我们甚至能找到江户时代流传的‘共鸣乐谱’，据说用那种谱子弹奏，连最狂暴的异能形态都能瞬间平复。”
他顿了顿，补充道：“您不必参与任何战斗，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比如看到异能者失控时，轻轻拨动琴弦就好。这难道不是比守着一个随时可能被波及的茶摊，更能守护您在意的‘宁静’吗？”
和泉真绪终于有了回应。她放下茶碗，拿起桌边的三味线，指尖拂过琴弦。一声清越的音色在午后的空气里散开，惊飞了落在樱树上的几只麻雀。
“森先生见过北川的溪流吗？”她忽然问，目光落在琴弦上跳动的阳光里。
森鸥外微怔，似乎没料到她会扯到这个，但还是礼貌地回答：“略有耳闻，据说水流很缓。”
“是啊，很缓。”和泉真绪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像茶碗里轻轻晃过的涟漪，“它从不会选左边的石头，或是右边的草，只是顺着地势慢慢流。遇到阻碍就绕开，遇到低洼就填满，从没想过要停在哪个地方，也从没想过要归谁管。”
她拿起那封烫金信封，指尖避开了那个鸢尾花徽章，捏着边缘推了回去。信封角不小心蹭到茶渍，立刻晕开一小片深色，像块突兀的墨痕。
“我的琴和茶，就像那条溪流。”她重新拿起茶筅，开始清洗空碗，动作不急不缓，“黑手党的屋檐太陡，水流会撞碎的。至于您说的‘必要的时候’……”
她抬眼看向森鸥外，目光平静得像结了薄冰的湖面：“我心里的‘必要’，是茶凉前能让客人好好喝完一碗茶。不是为谁清理麻烦，也不是为谁守护秩序。”
森鸥外看着她低头洗碗的侧脸，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用——眼前这个女人像她泡的茶，温和，却有自己的风骨，不是能被轻易收纳进任何框架里的。
“看来是我唐突了。”他收起信封，站起身时，笑容依旧得体，“如果和泉小姐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和泉真绪没应声，只是将洗好的茶碗倒扣在竹架上，水珠顺着碗沿滴落，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湿痕。
首到森鸥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才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水。风穿过樱树的枝叶，带着茶香漫过茶摊，远处隐约传来港口的汽笛声，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刚才那场关于“邀约”的对话，不过是午后掠过茶摊的一阵风。
她拿起三味线，调了调弦，指尖落下时，弹出的还是那支无关纷争的、属于春日的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