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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的铁皮柜刚推开条缝，消毒水味混着跌打酒的气味就灌了进来。
陈默往保温杯里续上枸杞，听见茶水间传来小李的尖嗓门：“你们猜怎么着？302房张哥他老婆昨天闹到前台，说咱们5号技师摸她胸！”
擦手的毛巾还滴着水，王师傅的烟头在门框上明灭：“屁大点事也能闹？监控调出来不就清楚了。”
小李凑过去，工装裤口袋里的工牌叮当响：“调了！人家女客户生理期，技师给贴暖宝宝呢，那位置可不就——”
“胡说八道什么！”岚姐的高跟鞋声从走廊传来，翡翠镯子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小李，去把三楼按摩床全擦一遍，消毒水兑三倍！”她转头看见陈默，语气软了些：“小陈来办公室，客户档案需要核对。”
办公室的檀香比按摩室淡些。岚姐递过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新到的防滑拖鞋：“别听小李瞎掰，上个月确实有个客户老公闹事，非说我们技师‘服务特殊’。”她抽出监控截图，画面里技师正隔着毛巾给客户敷药包，“看见没？腰腹贴的是艾草热帖，愣是被说成摸肚子。”
陈默摸着拖鞋底的云纹logo，想起上周给林晚晴按腰时，她后腰的蝴蝶纹身被毛巾遮得严严实实：“岚姐，咱们就这么挨着误会？”
岚姐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点苦味：“小陈啊，咱们赚的就是‘被误会’的钱。你当那些穿香奈儿的太太们为什么指名要男技师？图的就是这点若有若无的忌讳——手稳心净，比什么都重要。”
上午十点，206房的消毒灯刚灭。穿蓝白条纹衬衫的女教师趴在床上，马尾辫用铅笔别着，后颈晒出的健康肤色和白皙的脊背形成鲜明对比：“陈技师，我学生说我脖子前倾像只鸭子，你可得帮我掰正了。”
温热的薄荷精油淋在她颈椎，陈默的拇指按在风池穴：“刘老师教几年级？”
“初二三班，一群小崽子！”她笑出声，肩膀却绷得笔首，“昨天课上差点被气晕，现在脖子硬得跟粉笔头似的。”陈默的掌心顺着她斜方肌推开粘连，指尖触到她脊椎骨上的小凸起——是常年写黑板字落下的。
“鸭子变天鹅只差一道工序。”他用鱼际揉开她肩胛提肌，薄荷的清凉混着她身上的粉笔灰味，“明天上课前做这个动作——”他握住她手腕轻轻上提，“像拎着粉笔在天花板写字，坚持三分钟。”
刘老师突然扭头，睫毛扫过按摩床的呼吸孔：“陈技师手比我老公的巧，他只会说‘多喝热水’。”她的衬衫领口滑落半寸，露出锁骨下方的红痕——是昨天搬作业本时被课桌角硌的。
更衣室的钟指向十二点。陈默刚咬了口食堂的糖醋排骨，小李端着餐盘坐过来，袖口还沾着消毒水：“哥们，知道富婆张太太为什么总点你吗？”他压低声音，“她手腕上那串钻石手链，上周摘下来落我按摩床，非说我偷的，调监控才发现掉床缝里了！”
下午接的第三个钟是位戴翡翠镯子的阔太太。陈默刚把精油焐热，她突然坐起：“小陈啊，帮我看看手链扣是不是松了？”翡翠镯子滑到肘部，露出腕骨下方的红痣，和妻子脚踝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接过手链时刻意避开她皮肤，金属扣硌得指尖发疼：“确实有点松，建议太太送去专柜加固。”阔太太突然笑了，身子往前倾，香奈儿套装的领口荡出道缝隙：“小陈你怕什么？我比你妈还大两岁呢。”
按摩室的香薰机咕嘟冒泡，薰衣草的气味里混着她身上的麝香。陈默的指尖在她肩井穴打圈，想起岚姐说的“手稳心净”，突然听见她叹息：“我家那口子，连我左肩胛骨有颗痣都不知道，却记得小三的美甲色号。”
更衣室的铁皮柜在傍晚六点响起。陈默收拾工牌时，发现夹层里掉出张纸条，是刘老师塞的：“陈技师，你推荐的颈椎操很管用，今天上课终于能抬头看投影仪了——附两张演唱会门票，我学生家长送的，别嫌弃。”
走廊传来岚姐训人的声音：“小李！按摩床缝隙里的头发丝都能拽出二尺长，你是擦床还是梳床？”陈默摸着口袋里的门票，突然想起上午给刘老师按完后，她对着镜子活动脖子：“这下好了，鸭子终于能抬头看天了。”
夜里十点，会所的霓虹灯在雨幕里闪烁。陈默路过302房，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争吵：“你当我愿意来？颈椎疼得握不住粉笔，男技师怎么了？正规按摩还能按出花来？”是刘老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
他躲在消防栓后，看见个男人甩门而出，手里攥着张消费单。刘老师的背影在门后晃了晃，突然弯腰捡起什么——是她常别头发的那支铅笔，滚落在按摩床脚边。
更衣间的灯在凌晨一点熄灭。陈默对着镜子擦手，发现掌心还留着薄荷精油的清凉。白天给刘老师按颈椎时，她后颈的粉笔灰蹭在他制服上，像撒了把星星——原来每个来按摩的人，身上都带着各自的烟火气，那些被误会的、被忽视的，都藏在精油的气味里，等着一双手去轻轻揉开。
窗外的雨还在下，陈默摸了摸口袋里的工牌，金属夹子己经被磨得发亮。
明天，206房的刘老师会带着新的粉笔灰来，308房的周太太会喷着玫瑰香水来，888房的林晚晴会带着雪松精油的冷香来——而他的手，将继续在这些气味里穿梭，像个收集故事的人，把所有的误会与信任，都小心地收进藏青色制服的口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