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的人,都看傻了眼。
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问号。
这两天,两个辽人在乐寿县里横行无忌,何曾把官差放在眼里?
新县令只拍了一下惊堂木,轻飘飘说了几句话,他们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乖乖跪倒?
凌安主簿下巴差点掉地上,他使劲揉揉眼。
先前还指着他鼻子骂的两个辽人,此刻乖得像两条哈巴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苏轼、苏辙两兄弟,同样满心疑惑。
堂上的赵睿稳稳坐着,脸上波澜不惊,开口问。
“你们将韩封遇害的经过,仔细讲一遍。”
耶律安跪在地上,先前的嚣张气焰半点不见,老老实实把前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回……回大人的话,我家公子韩封,是前日来到乐寿县,想要采买一批青盐。
因……因为价格方面,与城南外刘家盐场闹了些不愉快。
我家公子年轻火气大,一时没忍住,带人砸了刘家盐场的一个小作坊。
刘家的人当时没有动手,也没说什么。
谁知……谁知当晚,我家公子在客栈歇息,……被人害了。
仵作验过,说是头部被钝器猛击,当场毙命。
大人,准是刘家干的,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赵睿略一思忖,便转头问主簿凌安。
“乐寿县刘家盐场的掌柜,传讯问话了吗?”
凌安连忙躬身,从袖中取出几份卷宗,双手奉上。
“大人,案发当晚,下官第一时间便派人传唤了刘家盐场掌柜刘明华。据刘明华及其盐场伙计供述,案发之时,他们正在城南盐场被砸的小作坊里收拾残局,清点损失。周围不少百姓可以作证,他们寸步未离。”
跪在地上的萧天闻言,立刻插话道。
“哼!你们大宋官官相护,定是帮着自己人!我家公子与刘家盐场不过是小事,他们便下此毒手!我们初来乍到,无仇无怨,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害我家公子?”
凌安听罢,脸上闪过一丝不忿,但并未反驳,只是微微垂首,目光紧盯着赵睿手中的口供,等待县尊大人裁决。
赵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初审问耶律安与萧天时,他们声称是在耶律齐府上办事,为何又会去韩家?
刘家盐场在瀛洲势力庞大,说其嚣张跋扈,他信。
但,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取了韩家人的性命?
还是在事情发生的当天,地点还是在客栈。
这一点,他难以相信。
刘家家主不可能不知道韩家的情况。
一瞬间,赵睿打心底里相信了这份口供。
至少,刘家掌柜没有作案动机。
“好了,你们先回去,等候消息。”
赵睿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耶律安与萧天不敢耽搁,低着头转身便走,片刻不敢多留。
韩封之死,在乐寿县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为新任县令赵睿准备的接风宴,自然也泡汤了。
衙门上下都在观望,这位新来的县太爷,会如何处理这桩牵扯到辽人的命案。
县衙后院,气氛压抑。
赵睿将两枚官印递给苏轼、苏辙。
“大哥,三弟,这是你们的印信,收好了。”
“今日之事,你们也看见了。这乐寿县,恐怕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眼下案情不明,你们不必着急过问。我们初来乍到,不如在县城内外转转,熟悉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
苏轼听了,眼神一动。
“二弟所言极是,我二人正有此意。
“去吧,不必着急。”
送走苏轼、苏辙,赵睿又叫来秦明。
“明哥,这次跟我来的人不少,县衙后院恐怕住不下。你留下八名兵士守卫,在附近找个宅子先住下。”
秦明抱拳领命。
“是,家主。”
他做事麻利,没多久就在县衙附近找到一处三进的宅院,带着手下兵士住了进去。
傍晚。
在街上转了小半天的苏轼、苏辙兄弟二人,回到了县衙。
三人带着蔡京、童贯围坐在桌边吃饭。
赵睿问苏轼。
“大哥、三弟,今日出去,可有什么发现?”
苏轼摇着一张圆乎乎的脸,手下筷子在碗碟间上下翻飞,片刻不停,显然是饿急了。
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没什么发现,第一次来燕云十六州,也不熟悉这里的情况,看什么都新鲜。”
他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饭,才继续说道。
“不过,这里的情况我倒是看了七八分,城不大,拢共三条街,县城人口大约一万户左右,占地约二十顷。”
苏辙放下筷子,接话说道。
“这里住的不仅有大宋人,还有一小部分辽人。”
“辽人?”赵睿眉梢一挑,“他们是在这里经商还是路过?”
苏辙答道:“经商的居多。”
“三弟,明去查韩封的案子,重点放在客栈。”
赵睿没抱太大希望,案发己过两日,凶手若在客栈,早跑了。
夜幕降临,赵睿在书房来回踱步。
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家主。”
秦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秦明推门而入,关好房门,快步走到赵睿身前。
“属下收到消息,韩封的案子有眉目了。”
“哦?说。”
赵睿示意他继续。
“前晚,眼线在客栈对面酒馆喝酒,看见一个辽人慌慌张张出来,没多久客栈就出了人命。”
“辽人?”
赵睿追问道。
“认识吗?”
秦明摇头。
“具体是谁没看清,天太黑,但眼线肯定见过。”
赵睿站首了身体。
若真是辽人作案……
那就耐人寻味了。
“明哥,带他去找人。辽人,城里不多。”
说完,他又掏出一串钱。
“赏他!对了,明哥,拿一箱震天雷来。”
秦明点头,关门离去。
第二天,赵睿带蔡京、童贯上街。
要了解治下城池的情况,还得亲自走走看看。
站在城门楼上,远处尘土飞扬。
赵睿眯起眼,抬手搭了个凉棚。
二十多匹快马疾驰而来。
逐渐看清来人。
高继勋,怎么来了?
看样子,着急上火的。
咦,他旁边的是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