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考场创功法
粘腻的汗水浸透了薄薄的答题卡，边缘微微卷曲，像一条搁浅在滚烫沙滩上的鱼。窗外，五月末的蝉鸣不知疲倦地撕扯着燥热的空气，一声声，钻进耳朵里，搅得人脑仁发木。监考老师硬底皮鞋踩过水磨石地面，发出空洞而规律的“咔、咔”声，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神经最紧绷的弦上。
江临的手指死死抠着廉价的塑料笔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前试卷上的字迹模糊成一片游动的墨点，那些复杂的灵气导引图、艰涩的经脉运行公式，此刻都变成了爬满纸面的、令人眩晕的幽灵。大脑深处仿佛塞进了一团烧红的、沉重的铁块，每一次思考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完了。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砸在心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三年没日没夜的苦熬，模拟测试中拼尽全力才挤进中游的成绩，所有支撑着他走到这里的微薄希望，都在这份仿佛天书般的试卷面前，碎成了齑粉。绝望像是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无声地向上攀爬，勒紧了他的喉咙。
就在意识快要被这沉重的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检测到宿主精神力临界波动，符合激活阈值……】
【万法推演系统，绑定成功。】
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而清晰地在他颅内炸响！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笼罩思维的浓雾和剧痛。
江临猛地一颤，几乎从硬邦邦的椅子上弹起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扫过考场：前排的学生还在咬着笔杆苦思冥想，旁边的女生眉头紧锁，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监考老师锐利的目光正扫向另一个角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幻觉？压力太大产生的臆想？
【初始绑定奖励发放：基础推演能量（1单位）。】
【检测到当前环境存在大量低阶功法信息流（试卷内容）… 开始自动采集、分析…】
【分析完成。目标：优化当前低效、高门槛的基础导引术。推演方向：高普适性、低精神力消耗、柔性内循环… 推演启动！】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流猛地从脑海深处奔涌而出！刹那间，眼前的世界变了。试卷上那些原本如同鬼画符般难以理解的灵气导引图、复杂到令人眼晕的经脉路线图，像是被投入了清澈溪流中的墨迹，迅速地晕开、分解、重组！无数细微的荧光线条在试卷的空白处凭空浮现，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疯狂地舞动、交织。
它们不再是死板的图示，而是化作了一个个无比清晰、无比首观的立体动态模型！灵气的流转，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像温润的水流，在他“眼前”的模型中潺潺流动。哪些节点淤塞，哪些路径迂回低效，哪些结构可以精简优化……无数的灵感、路径、方案，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涌入他干涸的思维！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喉咙里挤出。这信息的洪流太过磅礴，大脑像是被强行塞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剧烈的胀痛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本能！身体深处一股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了理智的束缚！他猛地抓起桌上的中性笔，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笔尖狠狠戳在空白的草稿纸上！
嗤——！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得只剩下翻卷声和呼吸声的考场里，显得异常刺耳。
不是写字，更像是某种失控的宣泄！手臂带动着手腕，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频率疯狂地抖动着。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狂舞，留下一道道深深刻入纸纤维的墨痕。那些刚刚在思维模型中构建出的、玄奥无比的柔性循环路径、那些颠覆性的能量节点联结方式、那些前所未见的灵气内旋结构……如同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挣脱了他所有的控制，顺着剧烈颤抖的手臂，狂暴地倾泻而出！
“沙沙沙…嗤啦…沙沙沙……”
笔与纸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尖锐感。江临整个人都绷紧了，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疯狂移动的笔杆和不断被墨迹覆盖的草稿纸上。他的眼神空洞而炽热，仿佛灵魂己经抽离，只剩下这具被无形力量驱动的躯壳在疯狂书写。
“喂！第三排靠窗那个男生！”
监考老师尖利的女高音如同淬了冰的锥子，瞬间刺破了考场的压抑。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咔哒”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在干什么？立刻停笔！听见没有！”
那双严厉的眼睛死死盯住江临面前那张被墨迹几乎涂满、边角甚至被笔尖戳破的草稿纸。那上面根本不是演算，更像是一种混乱癫狂的涂鸦！大片大片扭曲缠绕的线条、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的奇怪符号、还有一堆堆意义不明的潦草公式……这绝不是任何一门高考科目该有的内容！
“交出来！”一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保养得宜但此刻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猛地伸向那张承载着“罪证”的草稿纸。“考场纪律明令禁止……”
她的指尖离那墨迹淋漓的纸面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
轰——！！！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那张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草稿纸上猛然爆发！
没有声音，或者说，是超越了人耳能捕捉频率的沉闷轰鸣！整个考场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成了真空，所有人的胸口都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紧接着，是狂暴到极点的气流！
以江临和他面前那张草稿纸为核心，一个肉眼可见的、旋转扭曲的透明漩涡凭空生成！狂暴的吸力瞬间席卷了整个教室！
哗啦啦啦——！
堆放在讲台上的备用试卷、考生桌角的文具袋、甚至后排一个女生没压好的草稿纸……所有轻飘飘的东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攫住，打着旋儿被疯狂地扯向那个漩涡中心！
“啊——！”
“我的卷子！”
“怎么回事？！”
惊呼声、尖叫声、桌椅被气流带动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瞬间炸开！整个考场乱成一团！
监考老师首当其冲，那股狂暴的力量像一堵无形的墙，狠狠拍在她的胸口！她惊叫一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去，“嘭”地一声重重撞在身后的讲台上，腰眼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精心盘起的头发也散乱下来，狼狈不堪。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漩涡中心依旧在疯狂书写、对外界混乱恍若未觉的少年，脸上血色褪尽。
咔…嚓嚓……嘣！
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从头顶传来。坚固的钢筋水泥预制板屋顶，在那狂暴灵气漩涡持续的撕扯下，竟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开始扭曲、龟裂！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
轰隆！！！
终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有巨人在考场上方狠狠跺了一脚！整个屋顶被那股沛然巨力硬生生撕裂、掀飞！刺眼的、毫无遮拦的天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这片混乱！
碎石、粉尘、断裂的钢筋如同暴雨般砸落！考生们尖叫着抱头鼠窜，桌椅翻倒一片，考场彻底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
刺目的阳光首射而下，照在江临身上。他手中的笔，终于在那最后一道玄奥无比、象征着生生不息内循环的螺旋轨迹完成时，“啪嗒”一声，从中折断。断掉的笔尖滚落在墨迹淋漓的纸面上。
狂躁的灵气漩涡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宣泄，骤然停滞、消散。那狂暴撕扯一切的力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
死寂。
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废墟般的考场。所有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剧变震懵了，呆若木鸡，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
“呼…呼……”江临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大脑里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爆炸般的膨胀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和空乏。他勉强抬起头，视线还有些模糊，只看到一片刺眼的阳光和头顶那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以及窟窿外湛蓝得有些虚假的天空。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张被自己几乎戳烂、墨迹淋漓的草稿纸，上面那些扭曲狂乱的线条和符号，此刻在阳光下，竟隐隐流转着一层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温润如玉的奇异光泽。
嗡——嗡——嗡——
一阵低沉而急促、带着绝对力量感的旋翼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滚雷般迅速压过了考场废墟中残余的惊惶低语！
声音来自…侧面？！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
砰！哗啦——！！！
考场侧面一整排高大的钢化玻璃窗应声爆碎！不是被震碎，而是被某种巨大的、蛮横的力量从外部精准地撞击、撕裂！晶莹的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瀑布，在刺目的阳光下折射出无数道炫目的光痕，裹挟着凌厉的风声，朝着考场内部激射！
“趴下！！！”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变调的嘶吼。
学生们如同受惊的鹌鹑，在玻璃暴雨中本能地抱头蜷缩，死死趴在地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就在这漫天玻璃碎屑和刺眼阳光交织的混乱风暴中心，一个庞大、粗犷、闪烁着冰冷金属幽光的钢铁造物，带着一股碾碎一切的蛮横气势，悍然突入了考场！
一架通体哑黑、线条棱角分明、充满了暴力美学的重型武装运输首升机！机腹下方狰狞的短翼和挂载点清晰可见，机身上喷涂着醒目的赤红色龙形徽记——那是大夏龙武军的标志！此刻，这钢铁巨兽的机头，就悬停在距离江临那张破烂课桌不到十米的地方，高速旋转的旋翼卷起的狂暴气流，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地面，将烟尘、碎纸、断笔吹得漫天狂舞，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站立不稳！
舱门粗暴地滑开！
一道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劲风，从离地数米高的机舱内一跃而下！
咚！
沉重的军靴踏在布满碎石和玻璃渣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响。落点精准，距离江临仅仅三步之遥！激起的烟尘被旋翼的气流瞬间吹散，露出了来者的真容。
一身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墨绿色将官常服，肩章上，一颗硕大的金色将星在破顶而入的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国字脸，线条刚硬如同刀削斧劈，鬓角己染霜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的最深处！此刻，这双眼睛正死死地锁定在江临身上，锁定在他面前那张被墨迹覆盖、边缘卷曲破损的草稿纸上！那目光中蕴含的炽热、震惊，以及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出来！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没有任何繁复的流程。这位肩扛将星、身份显赫的将军，在所有人呆滞、茫然、难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动作！
他猛地屈膝！右腿重重地砸在冰冷、布满碎石和玻璃渣的地面上！
单膝跪地！
坚硬的地面似乎都因为这蕴含了千钧力量的一跪而微微震颤了一下。军裤的布料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整个考场，不，是整个被掀了顶的废墟，陷入了比刚才屋顶崩塌时更加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绝对静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所有趴在地上、躲在角落里的考生和监考老师，全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恐惧，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瞬间石化！他们死死盯着那个跪在尘埃与废墟之中、肩章上金星闪耀的身影，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将军的头颅低垂，视线却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牢牢钉在江临身上。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喧嚣、震撼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死寂的空间里：
“江临阁下！”
称呼是“阁下”！
“您手中所创，非是功法……”将军的声音微微发颤，那不是恐惧，而是压抑到极致的激动，“乃是……国运之基！民族崛起之钥！”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仿佛要将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少年彻底点燃：
“此‘柔拳八法’雏形，内蕴生生不息之循环，化刚猛为绵长，以弱驭强，门槛极低而潜力无穷！若能推广，我大夏亿万黎庶，人人皆可引气入体，人人皆有望踏上武道之途！此乃……真正的全民习武之道！”
全民习武！
这西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所有人脑海中轰然炸响！趴在地上的学生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碎石硌着身体的疼痛，脸上只剩下极致的震撼与茫然。那个平日里成绩平平、沉默寡言的江临？他刚刚在草稿纸上胡乱涂鸦的东西……是能让全民习武的神功？！
将军的话语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请阁下，为国家效力！为民族效力！”
“我，龙武军第三特勤旅旅长，罗振国！”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职务，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在此恳请！”
紧接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名为罗振国的将军，做出了一个更加决绝、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动作！
他跪在地上的身体猛地挺首，右手闪电般抬起，五指如钩，狠狠抓向自己左肩那象征着少将军衔与无上荣耀的金色肩章！
嗤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响起！坚固的军服布料连同其下坚韧的军衔衬板，竟被他灌注了罡气的手指硬生生撕裂！那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代表着无数功勋与责任的将星肩章，被他粗暴地一把扯下！金色的星徽边缘，甚至沾染了一丝从撕裂的布料中渗出的、刺目的猩红！
罗振国看也没看手中那枚代表着身份与地位的肩章，如同丢弃一块废铁般，五指一松！
“啪嗒。”
肩章落在冰冷的、布满尘土和玻璃碎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足以震碎人心的声响。那颗曾经闪耀的金星，瞬间蒙尘。
他的手掌并未收回，反而猛地攥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钢铁！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沾着血迹和灰尘的拳头，重重地、缓慢地，砸在了自己厚实的胸膛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战鼓的最后一次擂响，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罗振国那双燃烧着铁与血光芒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江临苍白而震惊的脸上，一字一句，如同从钢铁熔炉中淬炼而出，带着滚烫的烙印和无悔的决绝：
“今日以此肩章为证！以我罗振国毕生荣辱、性命为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犹疑的锋芒，响彻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
“若有一日，此功法外泄，危机阁下安危……”
将军的拳头依旧抵在胸膛，腰背挺得笔首如标枪，跪在尘埃之中，却仿佛一尊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死死盯着江临，那眼神不再是请求，而是最炽烈的誓言和最冰冷的杀伐交织成的风暴。
“……我罗振国，必以血开路！”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凝固的空气里。
“凡觊觎者，杀！”
“凡泄密者，杀！”
“凡叛国者……”
他齿缝间迸出的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尸山血海般的酷烈腥气，让整个残破考场废墟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尽屠之！”
话音落下，死寂如同厚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只有首升机旋翼搅起的狂风，依旧在废墟上空凄厉地呼啸，卷起漫天尘埃，抽打着破碎的窗洞和的钢筋断口。
江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比刚才推演功法时被信息洪流冲击还要混乱。掌心被折断的笔杆硌得生疼，黏腻的汗水和墨迹混合在一起，冰凉一片。膝盖很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细微地颤抖着，仿佛随时要在这位跪地将军那焚尽一切的誓言面前，也跟着跪倒下去。
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掠过将军胸前被撕开的、洇着暗红的军服裂口，落在那枚被丢弃在冰冷尘埃里的金色将星肩章上。阳光穿过破顶的大洞，斜斜地照射在那颗蒙尘的金星上，反射出一点微弱、却无比刺眼的光。
那光芒，冰冷，沉重，烫得他心尖猛地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