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隘口的风卷着浓稠的血腥与毒雾残余，呜咽着穿过焦黑的枯木与嶙峋怪石，如同无数亡魂在低泣。
尸骸狼藉，断臂残肢浸泡在暗红与墨绿交织的泥泞里，将这片狭窄的坡地涂抹成地狱的画卷。
最后一名林家铁卫的惨叫早己湮灭，被林烬手中那柄暗沉长剑彻底吞噬，只留下晚星剑脊上那道猩红血线搏动得更加妖异，仿佛一头饮饱了鲜血的凶兽，在寂静中无声嘶吼。
林烬站在尸堆中央，惨白的面具早己在刚刚的战斗中碎裂跌落，露出一张年轻却冷硬如铁的脸。
月光吝啬地洒下，照亮他额角被匕首划开的血痕，还有左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囫囵吞了几颗丹药之后，强行将几乎涣散的目光投向隘口边缘。
那里，一块布满剑痕的巨岩下，一道曼妙却破碎的身影正艰难地喘息。
紫烟倚靠着冰冷的岩石，淡紫纱衣被剑气与撕扯得几乎无法蔽体，的肌肤上交错着血痕与淤青。
翡翠耳坠早己失落，那张曾颠倒众生的脸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她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眸，此刻只剩下濒死的灰败与深入骨髓的屈辱，如同被风暴蹂躏后凋零的花。
林烬动了。
脚步踏在血水泥浆中，发出粘稠的声响。
晚星剑拖曳在身侧，暗沉的剑锋划过泥泞，留下一道猩红的血槽。
他径首走向林蛟那具断臂的尸身，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机械感。
剑尖一挑，一勾。
“锵！”
一声清越的鸣响撕裂死寂。
那柄深灰色的“秋水”剑应声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澄澈的弧光，被林烬稳稳抓在手中。
剑身温润如玉，纯净无瑕，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竟连一丝血腥污秽都无法沾染其上。
这无垢的澄澈，与周遭修罗屠场的污浊血腥，形成了刺眼到极致的对比。
“临阵换兵，林蛟还真的是大白痴。”
林烬握着秋水，一步步走向倚在岩石上的紫烟。
每一步都踏得很沉，靴子陷入血泥，又拔出，带起令人心悸的粘腻声响。
他的影子被惨淡的月光拉长，如同索命的幽魂，缓缓覆盖住紫烟残破的身躯。
冰冷的剑尖抬起，没有指向紫烟的咽喉，而是稳稳地悬停在她面前尺许。
秋水剑无垢的剑身，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像一块无瑕的玉璧。
“灵兵碎片，”林烬的声音透过染血的唇齿传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重量，“换你的命。”
紫烟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眼前这柄纯净得近乎妖异的剑上，随即艰难地抬起眼帘，对上林烬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欲望，只有一片冻结的寒潭，以及寒潭深处燃烧的、永不熄灭的余火。
她扯动了一下破裂的唇角，试图挤出一个属于听雨楼主事的、惯有的、带着轻蔑与慵懒的冷笑，却只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引得一阵剧烈的呛咳，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咳咳……听雨楼的东西……”她喘息着，声音破碎，却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属于庞然大物的倨傲，“你也敢……染指？”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带着垂死的虚弱，却依旧试图竖起那无形的、属于听雨楼的骄傲藩篱。
话音未落！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九幽寒狱吹出的煞气，毫无征兆地轰然降临！
“嗡——！”
晚星剑发出一声低沉凶戾的剑鸣，剑脊上的猩红血线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暗沉的剑身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瞬间取代了悬停的秋水，冰冷的剑尖精准无比地抵在了紫烟纤细脆弱的咽喉之上！
剑尖传来的寒意，比这荒郊夜风更刺骨百倍！
那凝练到极致的煞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肌肤，首抵喉骨！
紫烟残存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因极致的死亡威胁而骤然缩紧成针尖大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剑尖传来的细微震颤，那是剑主人随时准备发力、洞穿她咽喉的征兆！
林烬的脸近在咫尺，面具碎裂后露出的年轻面容，在月光与血污的映衬下，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左眼深处，那三重猩红的血环无声轮转，冰冷的目光锁死紫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带着金铁交击的决绝：
“或者，死。”
冰冷的宣告，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晚星的剑尖微微向前顶压，一丝温热的血线立刻沿着紫烟白皙的脖颈蜿蜒流下，在破碎的紫纱上晕开一小朵凄艳的红梅。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骄傲与算计。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晚星剑的煞气在紫烟喉间嘶鸣，还有她胸腔里那颗因恐惧而疯狂擂动的心脏。
听雨楼的背景，中府的威名，在眼前这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前，在抵住咽喉的冰冷剑锋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活下去！这个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如同溃堤的洪水，冲垮了一切权衡与不甘。
她死死盯着林烬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又扫过他手中那柄随时能取她性命的兵器，最后，目光落在被林烬随意提在另一只手上的秋水剑上。
“你就是打造出无垢凡兵的人吧？”
林烬没有回答。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数息之后，紫烟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彻底熄灭，化为一片认命的死寂。
她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探入自己破碎纱衣的怀中。
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她仅存的气力，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
终于，她摸到了那个冰冷的硬物。
一截断笛被她极其艰难地抽了出来。
笛身不过尺许，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破碎的幽蓝，仿佛凝固了最狂暴的海眼深处的一抹魂灵。
材质非金非玉，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它静静地躺在紫烟染血的掌心，没有璀璨的光华，却散发着一股自亘古的苍凉与浩瀚灵韵。
正是碧海潮生笛的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