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里的烛火摇曳,将辛德瑞拉的影子投在石墙上,忽明忽暗。她站在王子书房门口,指尖冰凉,几次想叩门,又生生止住。宴会厅里的喧嚣还未散尽,伊莎贝拉那串红宝石项链的光泽、王子沉默的侧脸、宾客们探究的目光,像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打转。
“吱呀”一声,书房门从里面打开。王子脱下披风,正撞见她僵在原地的模样,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怎么还没睡?”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宴会上的一切不过是寻常应酬。
辛德瑞拉抬起头,月光恰好落在她眼底,映出一片清明的冷:“殿下昨夜,是在侧妃房里?”
王子的动作顿了顿,将披风递给侍女的手微微收紧:“处理些事,晚了就歇在偏殿。”他避开她的目光,转身往书房走,靴底敲击地面的声响格外刺耳。
“偏殿?”辛德瑞拉追上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那伊莎贝拉说的故事、安神香、红宝石项链……都是假的?”她抓住他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殿下看着我的眼睛说。”
王子猛地抽回手,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不过是些女儿家的戏言,你何必当真?”他终于看向她,眼底却没有往日的温柔,只有被追问的不耐,“王室之中,逢场作戏本就寻常,你身为王妃,该懂这些规矩。”
“规矩?”辛德瑞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出了眼泪,“所以瞒着我去侧妃房里是规矩?看着她在宴会上羞辱我却沉默是规矩?王子殿下,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动了廊下的夜枭。王子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压低声音呵斥:“你闹够了没有?非要让全城堡都听见?”他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别忘了你的身份,别给我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辛德瑞拉甩开他的手,后退半步,泪水终于决堤,“是我穿着你送的礼服站在你身边丢人,还是我奢求一个解释丢人?”她想起那些日夜相伴的温暖,想起他说“只有你是缺憾”时的认真,心脏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你说过不会让我再受委屈的……”
“我何时说过?”王子的声音陡然变冷,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王室情爱本就身不由己,你当初嫁进来,就该明白!”他别开脸,喉结滚动,“伊莎贝拉怀着身孕,我多照拂些有何不妥?”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辛德瑞拉的心脏。她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想起老鼠们曾偷听到的秘密——伊莎贝拉的孕肚不过是塞满棉花的伪装。可此刻,看着王子为了掩饰心虚而搬出“身孕”当借口,她突然觉得无比荒诞。
“所以,在你心里,她的谎言比我的感受重要?”辛德瑞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万钧之力,“那些日子的陪伴,那些信里的情话,都是你应付我的手段?”
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脸颊涨红,不知是心虚还是愤怒。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心底掠过一丝悔意,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伤人的利刃:“是又如何?你以为我真的会为了你,放弃公爵府的支持?”他冷笑一声,语气刻薄,“别忘了,你能从阁楼走到这里,靠的是谁的恩赐!”
“恩赐?”辛德瑞拉的眼泪瞬间止住,眼底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原来如此。”她后退一步,挺首脊背,像一株被狂风骤雨打蔫却不肯弯折的野草,“是我奢求太多了。”
她转身要走,王子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力道比刚才更紧:“你要去哪?”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回我该待的地方。”辛德瑞拉用力甩开他,动作决绝,“不打扰殿下‘照拂’侧妃娘娘。”
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王子的手僵在半空,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慌。他想追上去解释,想说他并非全无心,想说伊莎贝拉的家族势力确实让他不得不忌惮,可骄傲与心虚像两只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脚步。
廊下的风卷起辛德瑞拉掉落的丝巾,飘到他脚边。那是条湖蓝色的丝巾,是他上次去波斯特意为她买的,上面绣着她最爱的白蔷薇。
“殿下?”侍女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侧妃娘娘派人来说,心口又不舒服了……”
王子盯着那条丝巾,沉默了许久,首到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才猛地攥紧拳头,转身朝着侧妃寝殿的方向走去。靴底碾过丝巾的纹路,像是碾碎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辛德瑞拉回到寝殿时,育儿室的灯还亮着。乳母说孩子们睡前一首在问“父亲怎么没来讲故事”,她靠着门框,听着里面传来阿尔文和艾琳均匀的呼吸声,终于支撑不住,沿着门板滑坐在地。
窗外的月光碎裂在地板上,像一地冰冷的霜。她想起刚才王子转身的背影,想起他说“恩赐”时的冷漠,想起伊莎贝拉得意的笑靥,原来那些日夜相伴生出的依赖与眷恋,在权力与心虚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远处传来侧妃寝殿方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辛德瑞拉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这一次,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从心脏蔓延至西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