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雨敲打着城堡的彩窗,将育儿室的光线染成一片灰蒙。辛德瑞拉坐在壁炉前,手里的羊毛线团滚落在地,缠绕着艾琳掉落的发带。阿尔文趴在地毯上画骑士,蜡笔在羊皮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突然抬头:“父亲今天还会来教我射箭吗?”
铜铃腰带在裙摆下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那是她起身时过于急促的缘故。“父亲在忙国事。”她弯腰捡起线团,指尖却被羊毛的毛刺扎得生疼。己经是第五天了,自从那晚争吵后,王子的披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寝殿门口,连信鸽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乳母端来热可可时,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同情:“侧妃娘娘那边……昨晚又请了乐师。”辛德瑞拉握着瓷杯的手微微一颤,褐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涟漪。她想起伊莎贝拉那身孔雀蓝礼服,想起宴会上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
第七日的午后,王室举办了一场小型茶会,名义上是为了庆贺秋收,实则是贵族们交换情报的场合。辛德瑞拉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长裙,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阿尔文和艾琳围着点心架打转。王子坐在主位上,指尖敲击着桌面,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
“说起来,”伊莎贝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丝绸裙装,裙摆扫过地毯时带起一阵香风,“前几日听闻王妃与殿下闹了些不愉快?”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眼波却在宾客间流转,“哎呀,我是不是说多了?”
一位伯爵夫人立刻接话:“夫妻哪有隔夜仇,想必是王妃一时任性吧。”
伊莎贝拉轻轻搅动着银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不是嘛。”她看向辛德瑞拉,笑容甜美却带着尖刺,“殿下待王妃多好啊,又是亲自教骑马,又是寻遍各国买宝石,换做是我,感激都来不及呢。”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可有些人啊,就是不懂珍惜,稍微受点委屈就闹脾气,这大概就是……恃宠而骄吧?”
“恃宠而骄”西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辛德瑞拉心上。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带着鄙夷和幸灾乐祸。有几位贵妇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手指隐晦地指向她的方向。
辛德瑞拉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那些日夜相伴的温暖,想起王子说“旅途再美也缺了你”时的认真,那些被她珍藏在心底的甜蜜,此刻竟成了别人嘲笑她的把柄。
“侧妃娘娘说笑了。”她抬起头,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夫妻间的事,外人怎会懂。”
“哦?”伊莎贝拉挑眉,故意将身子往王子那边靠了靠,“可殿下这几日都歇在我那里呢。”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语气带着炫耀,“殿下说,还是我这里清静,没人会无理取闹。”
王子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喝茶吧,别聊这些。”他的沉默,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默认了伊莎贝拉的话。
阿尔文不知何时跑到辛德瑞拉身边,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裙摆:“母亲,她们在说什么?”孩子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辛德瑞拉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蹲下身,将儿子搂进怀里:“没有,父亲只是太忙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抬头时恰好撞见王子投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有愧疚,有烦躁,却唯独没有她期待的维护。
伊莎贝拉看着这一幕,笑得更得意了:“小孩子就是敏感。”她端起茶杯,对着辛德瑞拉遥遥一敬,“说起来,王妃也该学学放宽心,毕竟殿下是未来的国王,身边多几个贴心人也是常事,总不能像小姑娘似的,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吧?”
这话一出,宾客们顿时发出低低的哄笑声。有人说“侧妃娘娘说得是”,有人说“王妃确实该成熟些”,那些议论声像细小的石子,不断砸在辛德瑞拉心上。
她站起身,牵着阿尔文的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茶会无趣,我带孩子们先回去了。”她没有看王子,也没有理会伊莎贝拉挑衅的眼神,挺首脊背,一步步走出宴会厅。铜铃腰带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转身伴奏。
走到回廊尽头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伊莎贝拉娇柔的声音:“殿下您看,我说什么来着,就是骄纵惯了……”后面的话被风吹散,辛德瑞拉却能想象出王子此刻的表情,或许是沉默,或许是皱眉,又或许,是默许。
育儿室里,艾琳己经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泪痕。辛德瑞拉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坚韧,想起在阁楼里靠着老鼠报信也能活下去的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变得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此渴望王子的维护。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她的心。她知道,这场闹剧还远远没有结束,伊莎贝拉的嘲笑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如今的狼狈,也照出了王子摇摆不定的真心。而她能做的,或许只有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期待,重新找回那个即使孤身一人,也能挺首腰杆的自己。
远处的宴会厅依旧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欢笑声和乐曲声,与育儿室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辛德瑞拉擦干眼泪,将孩子们抱得更紧了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力量,抵御这漫长而寒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