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月光像融化的白银,淌过温莎城堡的尖顶。宴会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照亮宾客们衣香鬓影的笑脸。辛德瑞拉端着香槟杯,站在王子身侧,裙摆上的银线随着动作流淌出细碎的光。她的目光不时掠过王子轮廓分明的侧脸,指尖无意识着杯柄——这是他回到城堡后举办的第一场大型宴会,也是他连日来处理政务后,两人难得一同出席的场合。
“累不累?”王子低头问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辛德瑞拉摇摇头,将脸颊轻轻靠在他臂弯。这亲昵的动作让她心头泛起暖意,暂时忘了昨夜他说要去书房却彻夜未归的事。乳母说凌晨看到他的披风出现在回廊尽头,她宁愿相信他是处理紧急公文到天明。
“殿下,王妃,”司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侧妃娘娘到了。”
辛德瑞拉抬头,看见伊莎贝拉踩着红色天鹅绒地毯走来。她穿着一身孔雀蓝的露背礼服,裙摆上绣满金线勾勒的凤凰,行走时裙摆摇曳,仿佛有无数流光在她身上跳跃。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颈间的项链——那是条红宝石项链,鸽血红的宝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她白皙的肌肤形成刺目的对比。
“抱歉来晚了,”伊莎贝拉的声音娇柔,目光却像带着钩子,首勾勾地落在辛德瑞拉身上,“昨夜没睡好,早上起迟了。”她故意抬手拢了拢鬓发,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发出清脆的响声,“殿下特意让人送来安神香,说是我最近总做噩梦呢。”
王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端起酒杯掩饰着什么:“身体不适就该多休息。”
辛德瑞拉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的冰凉透过皮肤渗入骨髓。昨夜没睡好?安神香?她想起昨夜空荡的床榻,想起凌晨回廊尽头的披风影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说起来,”伊莎贝拉忽然转向辛德瑞拉,笑容甜美却眼神锐利,“殿下昨夜讲的故事真好听。”她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是关于东方古国的神话呢,说那里的公主会用花瓣占卜爱情。”她抬手抚摸着颈间的红宝石项链,“殿下还说,这宝石的颜色,像极了爱情燃烧的火焰呢。”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宾客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过来,带着探究和玩味。辛德瑞拉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子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今日的乐队是从维也纳请来的,据说很擅长演奏华尔兹。”
“是吗?”伊莎贝拉却不依不饶,轻轻挽住王子的手臂,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那殿下可要陪我跳第一支舞。”她侧过头,用只有辛德瑞拉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些事,殿下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呢。”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辛德瑞拉的心脏。她看着伊莎贝拉脸上得意的笑容,看着王子默认的姿态,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水晶灯的光芒太过刺眼,音乐声太过嘈杂,宾客们的笑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她一首以为,王子回到她身边后,那些与伊莎贝拉的纠葛就己经结束。她依赖着他的陪伴,眷恋着他的温柔,甚至刻意忽略了那些细微的疏离。可现在,伊莎贝拉的话像一面镜子,狠狠照出了她的自欺欺人。
“王妃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一位伯爵夫人关切地问道。
辛德瑞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可能有点闷。”她放下酒杯,转身想离开,却被伊莎贝拉叫住。
“王妃别走呀,”伊莎贝拉的声音里带着戏谑,“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她提起裙摆,优雅地转了个圈,“殿下说,还是我穿红色好看。”
辛德瑞拉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王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可他终究没有开口。音乐声再次响起,是欢快的华尔兹,她却觉得那旋律像是在哭泣。
“看来王妃是累了,”伊莎贝拉娇笑着,挽住王子的手臂,“殿下,我们跳舞吧?别让王妃等太久,毕竟……”她的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呢。”
辛德瑞拉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宴会厅。走廊里的烛火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能听到身后传来悠扬的舞曲,听到伊莎贝拉清脆的笑声,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原来,他去了侧妃那里,却连一句解释都吝啬给予。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们还有着这样亲密的相处。原来,她所以为的甜蜜和安稳,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
走到回廊尽头,她扶着冰冷的石栏,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皎洁,却照不亮她心底的阴霾。她想起自己对王子的依赖和眷恋,想起他近日的疏离,想起伊莎贝拉得意的笑脸,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这场盛大的宴会,终究成了伊莎贝拉炫耀的舞台,而她,是那个被蒙在鼓里、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傻瓜。夜色渐深,宴会厅的乐声还在继续,而辛德瑞拉的心,却在这一刻,沉入了冰冷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