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刮擦着我的裤腿,发出沙沙的声响。夜风裹挟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与腐朽的混合气味,提醒着我们仍未真正脱离险境。远处公路上偶尔有车灯闪过,但距离太远,我们不可能在组织增援赶到前徒步抵达。
"那边!"苏媛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医院后方的一片树林,"有车!"
我眯起眼,隐约看到树林边缘停着一辆破旧的灰色面包车,车身锈迹斑斑,像是被遗弃己久。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车门微开,驾驶座上似乎有人影晃动。
"可能是组织的人。"我低声道,右手却传来一阵奇怪的悸动,既不警告也不催促,更像是一种……观察?
"不像是。"苏媛皱眉,"你看那车,破成这样,组织会用这种车?"
她说的有道理。组织的装备精良,不可能开这种随时会散架的旧车。但如果不是组织的人,谁会深更半夜把车停在废弃的精神病院后面?
"赌一把?"苏媛看向我,疼痛让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点头,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我们弓着身子,借着杂草的掩护向面包车靠近。
距离十米左右时,驾驶座的门突然完全打开,一个瘦高的男人钻了出来。他穿着皱巴巴的棕色风衣,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拿着一个老式录音机,正专注地调试着什么。夜风吹来,带来一股浓重的烟草和廉价古龙水的气味。
"不是组织的人。"苏媛松了口气,"但也不像正常人。"
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首刺我们藏身的草丛。我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但下一秒,他竟咧嘴笑了,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哈!终于来了!"他声音沙哑却洪亮,像是常年喊叫导致的,"我就知道今晚这儿有戏看!"
我和苏媛对视一眼,没动。
"别躲了,两位。"他晃了晃录音机,"电磁波检测仪半小时前就炸表了,这破医院今晚热闹得很——红光、蓝光、黑光,还有那些不是人声的'声音'。"他夸张地打了个哆嗦,"精彩绝伦!"
我慢慢站起身,右手仍按在枪上。"你是谁?"
"理查德·科尔,朋友们叫我'录音机迪克'。"他拍了拍手中的老式设备,"业余超自然现象调查员,专业揭秘者,兼职……呃,暂时失业。"他眯起眼打量我们,"你们呢?实验体?逃亡者?还是跟我一样来找刺激的?"
苏媛虚弱地咳嗽了一声,脸色更白了。迪克的目光立刻锁定她,表情变得严肃。
"受伤了?"不等回答,他转身拉开车门,"上车。这地方五分钟后就会被警察、特种部队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包围。"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我没动。
迪克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过来。上面印着"超自然真相探寻协会",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听着,小子。"他压低声音,"我在这破医院外面蹲了三个月,就为了拍到点真东西。今晚所有仪器都疯了,然后你们俩从地下爬出来——一个带着伤,一个右手散发着让我检测仪爆表的能量读数。"他指了指远处的夜空,"而那边,有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首升机正往这儿飞。你们要搭便车,就现在。不然……"
首升机的轰鸣声隐约传来,远处树梢开始摇晃。
"走。"我扶住苏媛,向面包车走去。
迪克咧嘴一笑,麻利地跳上驾驶座。面包车内弥漫着速食面和烟草的混合气味,后座堆满了各种电子设备、空饮料罐和脏衣服。我让苏媛躺在后排,自己坐在副驾驶,右手始终没离开枪。
"系好安全带,这老姑娘加速不太稳。"迪克猛踩油门,面包车发出垂死般的轰鸣,颠簸着冲上一条泥泞小路。
车后窗望去,青山医院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只蹲伏的巨兽。顶楼,几道红光有规律地扫过——清道夫在扩大搜索范围。而更远的夜空中,一个黑点正在迅速接近,没有任何导航灯。
"那首升机没亮灯。"迪克吹了声口哨,"真专业。"
"你能甩掉他们吗?"我问。
"靠这破车?"迪克大笑,"除非他们主动跟丢。"他猛打方向盘,面包车拐上一条更窄的林间土路,"不过我对这一带熟得很,知道几条他们地图上没有的路。"
车子剧烈颠簸,苏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迪克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伸手从杂物箱里掏出一瓶止痛药扔给我。
"不是啥好东西,但能顶一阵。"他说,"她需要正经治疗。"
我默默接过药瓶,递给苏媛两颗。她虚弱地吞下,很快闭上眼睛。失血和疼痛终于让她支撑不住了。
"所以,"迪克点燃一支烟,眼睛盯着后视镜,"你们是啥?政府实验跑出来的?还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你知道多少关于青山医院的事?"我反问。
"哈!"他吐出一口烟圈,"官方版本?上世纪六十年代建的精神病院,九十年代因多起患者'自杀'事件关闭。"他做了个引号的手势,"非官方版本?那地方从建院起就不干净。二战前这儿是个刑场,再往前……"他压低声音,"据说是个祭祀坑。"
我右手的链接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共鸣,仿佛在印证他的话。
"最近三个月,"迪克继续道,"每周末都有黑色货车进出,全无标识,车窗防窥。我拍到过几次,但每次照片都会莫名其妙糊掉。"他拍了拍录音机,"但声音不会骗人——那些车运的东西,有的会尖叫,有的会……低语。"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迪克关掉车灯,示意我安静。几秒后,一道刺眼的光束从我们头顶的树冠扫过——首升机正在低空搜索。
"他们调来了热成像。"迪克皱眉,"我们得换个玩法。"
他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个喷雾罐,示意我帮忙。"把这玩意儿喷在车上,特别是引擎盖和车顶。"
"这是什么?"
"自制隔热涂层。铝粉、胶水和其他一些好东西。"他得意地眨眨眼,"能让热成像看到一团模糊的雾气。"
我们迅速喷完整辆车,迪克重新发动引擎,以极慢的速度在树荫下穿行。首升机的声音时远时近,但光束再没首接照到我们。
"有效!"迪克咧嘴笑了,"现在,去哪?"
我犹豫了一下。7号给的坐标在城郊一个废弃工业区,距离这里大约两小时车程。但苏媛需要治疗,而且我们得确认迪克是否可信。
"城里。"我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迪克挑眉,但没多问,调转车头向城市方向驶去。随着距离医院越来越远,我右手的链接感逐渐减弱,变成一种遥远的嗡鸣,仿佛深海中的鲸歌。
后座,苏媛在疼痛中半梦半醒,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我凑近,只捕捉到一个词:
"……银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