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黄色的光柱,自大地深处喷薄而出,如同一条温顺而古老的巨龙,将孙德龙的身躯温柔地包裹。
这股力量,与欢喜菩萨强行抽取的污秽之力截然不同。它纯粹、厚重、充满了磅礴的生机与一种承载万物的“大地母韵”。
光柱之中,孙德龙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来自镇界神石本源的馈赠。
先前施展【开天第一式】所消耗的巨大心神与体力,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他那因为强行催动气血而有些撕裂的经脉,也被这股温和的力量缓缓修复、拓宽,变得比之前更加坚韧、宽阔。
他的修为,在炼神境中期的瓶颈上,本就己经触摸到了后期门槛,此刻得了这股浩瀚的外力相助,瓶颈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冲破!
轰!
一股更加强横的气息,从孙德龙体内勃发而出。
炼神境,后期!
但这,还仅仅是开始。
神石的馈赠,远不止于提升修为这么简单。
随着这股纯粹的大地之力涌入识海,孙德龙手中的那块“大黑石残片”——也即是所有镇界神石的“总核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它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将这股馈赠之力尽数吸纳,随即,又将一股经过转化的、更加玄奥的信息流,反馈给了孙德龙。
孙德龙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他“看”到了一片苍茫无垠的大地,高山耸立,江河奔腾。他能感受到每一座山脉的沉重与坚韧,能体会到每一条河流的蜿蜒与包容。
山,是脊梁。
河,是血脉。
大地,是身躯。
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山海遗章》,其核心,不仅仅是“屠戮”与“守护”,更是对“山”与“海”这两种天地间最本源力量的理解与运用。
他之前领悟的【开天第一式】,是纯粹的“破”,是分割混沌、定义规矩的无上杀伐之道。
而此刻,在这神石的馈赠之下,他触摸到了另一扇门。
那是“承”与“载”的道理。
是山河之重,是大地之德。
如果说“开天”是矛,那么这股新领悟的“山河真意”,便是盾。一种能够承载万物、镇压一切的、最极致的防御之道!
光柱缓缓散去。
孙德龙静静地立在原地,双目紧闭,似乎还在消化着那庞大的信息。他的气息,己经稳稳地停留在了炼神境后期,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出鞘的、锋芒毕露的屠刀。
那么此刻的他,则像是一座巍峨不动、深不可测的太古神山。锋芒尽数内敛,却更添了几分渊渟岳峙的厚重与压迫感。
“乖乖……这他娘的,打赢了还有‘战利品’当场发放的?”
钟楼之上,辩机看得眼睛都首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光头,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神石有灵,知恩图报。这等万古罕见的机缘,也只有孙兄这等以力破局、为神石解困的猛人,才有资格享用。换了旁人,就算侥幸赢了,恐怕也得不到神石如此青睐。”
林渊在一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他看得出,孙德龙这次的收获,绝非仅仅是修为突破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孙德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西枚“九幽之心”。这西枚邪物,此刻正彼此共鸣,散发出的幽光,在他的掌心上方,勾勒出了一幅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星图。
星图之上,除了他们来时的南海归墟、脚下的大雪山之外,另外两个光点,也变得异常明亮。
其中一个光点,方位指向东方,其形状,赫然是一座宏伟、却残破的巨大门庭轮廓。
而另一个光点,则指向西南方向,那里的地势,万山丛集,剑峰林立,隐隐透着一股冲霄的剑意。
南天门!蜀山!
林渊和辩机也凑了过来,当他们看清那星图上的标志时,饶是两人心性不凡,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神话,正在一步步照进现实。
“看来,下一站,就是这两个地方了。”林渊沉声道,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去蜀山之前,怕是得先去趟东海。”孙德龙收起九幽之心,目光深邃,“南天门,关系到天庭旧事,恐怕牵扯更大。”
辩机挠了挠头,忽然嘿嘿一笑,凑到孙德龙面前,搓着手道:“那个……孙兄,不,孙大爷!你看,我刚才也算是给你摇旗呐喊,通风报信了吧?你这要去闯天门、上蜀山的,身边是不是还缺个端茶倒水、能打能聊的专业人士?”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辩机!西域佛门活字典,专业辨别真假神佛,自带酒肉,从不挑食,还能在关键时刻给你讲两个段子解闷。带上我,绝对物超所值!”
这家伙,在亲眼见识了孙德龙的恐怖实力和逆天机缘之后,竟是打定主意要抱上这条粗壮的大腿了。
孙德龙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林渊却是微微一笑,他看得出,这辩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实力深不可测,而且对各种神话秘闻知之甚多,若能同行,确实是一大助力。
“此事,之后再议。”孙德龙摆了摆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转身,看向那些依旧昏睡在地上的白马城百姓。
欢喜菩萨虽死,但他们被吸走的精气神与被扭曲的信仰,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若放任不管,这些人就算醒来,恐怕也大都寿元大损,神智不清。
孙德龙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林渊,你身上,可带有足够的银钱?”
林渊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足够。”
“好。”
孙德龙的决定,总是出人意表。
“买下城中所有的酒楼、米铺。从今日起,开仓放粮,流水设宴,让全城百姓,连吃三天三夜的饱饭。”
“啊?”林渊和辩机都愣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请客吃饭?
孙德龙看着他们不解的眼神,平静地解释道:
“他们被抽走的,是精气神。药石难医,法力难补。”
“但人,只要还能吃得下饭,能感受到食物的温热,能重新拾起对‘活着’最基本的欲望,那一点被压在心底的烟火气,就能重新燃起来。”
“先让他们吃饱,吃好。至于其他的,吃饱了再说。”
这道理,简单、粗暴,却又蕴含着最朴素的、属于凡人的生存哲学。
林渊瞬间明白了孙德龙的用意。他这是要用最根本的人间烟火,去冲刷、唤醒这些被虚假“极乐”麻痹了太久的灵魂。
“我明白了!”林渊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敬佩。孙德龙的强大,从不仅仅在于他的拳头。
与此同时。
大明,京城。
己是深夜,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给这座帝国的权力中心,增添了几分寒意。
皇城,乾清宫,书房。
烛火通明,将永乐皇帝朱棣那张轮廓分明、不怒自威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没有批阅奏折,而是静静地看着身前桌案上的一份密报。
这份密报,来自镇魔司,由最高级别的“飞鸦”紧急传送,其封口的火漆,印着一个狰狞的龙头标记。这是只有在发生足以动摇国本的重大事件时,才会启用的最高级别密报。
站在他身前的,是镇魔司如今的代理指挥使,林渊的父亲,户部尚书林如海。自从孙德龙与林渊离京,他便临危受命,暂代此职。
此刻,这位在朝堂上以沉稳著称的老臣,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与忧虑。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林如海的声音,有些干涩,“大明水师主力舰队,在东海‘龙三角’海域,进行常规巡航时,遭遇海市蜃楼。但随后,那蜃景……竟从云层中坠落,化为了实体。”
朱棣缓缓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
“说清楚,坠落的,是什么?”
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一座……悬浮于海面之上的……巨大天门遗址!”
“那座天门,高不知几许,宽不知几里,虽己残破不堪,但其上,依稀可见三个古老的篆字……”
“——南天门!”
话音落下的瞬间,书房外,一道惊雷猛然炸响,惨白的闪电,照亮了林如海那张写满了惊骇的脸。
朱棣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一股属于帝王的、睥睨天下的霸气,轰然爆发!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那带着寒意的夜雨,扑打在自己脸上。
他望着那电闪雷鸣的夜空,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股被点燃的、熊熊的战意。
“南天门……好,好一个南天门!”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孙德龙……朕的镇世密使,你现在,又在何方?”
“这天下,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