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九犯啥癔症?再不来咋,这坛凤翔烧春见底嘞!”
老回回猛地一激灵,脸上阴云密布,盯着案上酒坛冷笑。
“闯王,子午县明摆是官衙的套儿么!咋还有心思吃酒嘛!”
图伦泰走过来,拽住老回回,将他按在椅边坐下。
“马守应啊马守应,你着什么急?外有我大金支持,内有百姓、商队暗通款曲,能出什么岔子?如若没有好消息,闯王能饮得这般痛快?”
老回回抬眼剜向主座。
高迎祥把酒碗往案上重重一磕。
“老兄弟,榆林卫粮道断咧,可潼关道上要钱不要命滴怂多滴很!今儿晌午,瑞王府来咧人。”
“瑞王府?”
“长史蒋瑞亲来的。”
老回回狐疑的看了一眼两人,他们莫不是傻子?
怎的以前没看出来呢?
“人家可是皇上亲叔哩,咋能跟咱搅一个马勺?这怂货信得过?”
图伦泰解释。
“两月前蒋瑞私会唐王,反贪司闯进瑞王府拿人,把朱常浩那老东西气得当场摔了玉圭。这事你总听说过?”
见老回回点头,他又压低嗓子。
“后来小皇帝下诏,当庭杖三十,扒了蒋瑞官袍,这才将他放了出来。”
洪承畴的事情乃机密,图伦泰自然不会提。
但也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就为个家臣撕破脸?”
老回回忍不住笑了笑,皇家做事历来冷酷无情,岂会因为一个家臣真撕破脸皮。
高迎祥接过话头,说道。
“你以为蒋瑞出游,是未得瑞亲王首肯?瑞亲王被封亲王时,家中田产、银钱却被朝堂逼着交还出去,真会甘心?”
将心比心,高迎祥认为,换做自己,绝不可能任人如此欺压,尊严扫地而隐忍度日。
老回回依旧皱眉,对蒋瑞一事不太完全信服。
但眼下己然进退维艰,横竖己陷在官军腹地,权当是阎罗殿前最后一碗断头酒罢。
“张……”
高迎祥脸忽然阴沉下来,给自己斟满酒杯,眼中出现浓浓的杀意。
“这狗日的,看额不把这怂皮扒咧!”
图伦泰对张献忠的离开,心中也是颇为鄙夷。
那张献忠素日里豪气干云,临了竟这般……
“额们这些厮杀汉,刀口舔血倒还使得动。要论曲里拐弯滴花花肠子……”
这话一出,高迎祥沉默了,此刻闯军中需要牛金星这般谋士,但建州乃是异族。
请神容易送神难。
图伦泰拍了拍桌子,说道。
“若闯王不嫌弃,我大金谋士,可否一用?”
高迎祥撇了撇嘴,“你建州滴怂,额使唤不动。”
图伦泰笑着摆了摆手。
“闯王可知,我正红旗有一支汉人军队。其中有一人,乃萨哈廉家奴,名唤宁完我。此人智谋百出,远胜牛金星。”
听闻是汉人,高迎祥态度明显软化,转头看向老回回。
老回回隐约觉察不妥,连连摇头拒绝。
图伦泰没再吭声。
他早瞧出端倪。
大明分明在诱杀流寇。
按叔父的话讲,这帮泥腿子断了粮道又绝了兵源,大明收拾残局不过早晚的事。
可大金的谋划耽搁不得,非得让中原乱起来不可。
洪承畴那厮,但愿别临阵反水。
宁完我带着三百汉军混在冯家商队过了山海关。
晋商那些怂货,每趟只敢夹带五十勇士。
若得三千铁骑,何愁踏不破中原腹地?
米脂、绥德、子长、清涧西县相继沦陷,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弹劾陈奇瑜、洪承畴的奏章,从京城一路送到西安府。
为着曹操大计,二人倒是乖觉,早早递了请罪折子。
目前陕西的新政开展,在曹操眼中是满意的。
流民归田,沟渠重修,借着闯军名头把豪绅地契撕了重分。
只要来年不闹灾,别说自给自足,给朝廷输血都使得上劲。
这里头陈奇瑜与孙传庭当记首功。
然而,曹操己决定不再让孙传庭留守陕西布政司。
这日,他将孙传庭召至书房。
“伯雅,在布政司待了有3月有余了吧。”
孙传庭长期在外,皮肤粗糙,面色黝黑,宛若陕北汉子。
他憨厚一笑。
“皇上,是有了。看着老百姓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臣干得有劲儿。”
曹操递了一块桃酥。
“朕看出来了。不过,陕西,你不必待了。去东江镇如何?”
孙传庭略一踟蹰后立刻拱手。
“臣去东江,自然义不容辞。至于去了之后,大计如何,请皇上谕示。”
曹操也捻起一块桃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不施新政,勤练兵,屯粮,开展贸易。备足偷袭建州一切所需。”
孙传庭闻言心头一震,下跪谢恩。
房内静寂无声,曹操却久久未让他平身,而是一双锐目如刃死死盯着他。
“此去东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伯雅,朕能否信你?你可知,身上重任?”
孙传庭重重叩首。
“臣万死不辞!”
曹操微微点头。
“平身吧,卢象升新练的天雄军,你瞧着筋骨可成?”
孙传庭稍作沉思,肃然答道。
“臣观其演武,旌旗所指如臂使指。”
“纸上谈兵的把式,终究要见血。”
“确需实战检验。”
曹操若有所思。
“朕亦如此念。朕拟派卢象升与毛羽健一道前往东江,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孙传庭心领神会,即刻答允。
“卢象升兵练有成,毛御史刚首不阿,适合监督督战。臣领命!”
曹操露出一丝欣慰,起身取过平日所用之剑,郑重交予孙传庭手中。
“此剑赐给你,谨记使命。”
“臣谢恩!”
“高贼陷入延安府,朕为何迟迟不动?”
孙传庭静默,等待下文。
曹操冷笑。
“朕要让天下人看到,要那些蠢蠢欲动者明白,即便治下一城,亦是步履维艰,遑论一国!”
曹操此言既阐明行动意图,又暗含敲打之意。
孙传庭明白。
无怪皇帝疑虑,实因东江事关重大,付托于己,亦是一场豪赌。
一旦东江失去战略价值,不仅袁崇焕将陷入困境,大明新政也将随之动摇。
此时此刻,大明亟需改革,破釜沉舟。
然建州虎视眈眈,不久必将一战。
余下时日,己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