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故意含糊其辞,装作嘴伤说不清话。
曹操笑了,眼神中带着戏谑。
“老狗倒会装死相,跪稳了。大伴,每过半时辰,取魏家十颗头颅。”
说罢,他不再理会魏忠贤,将注意力投入到奏章中。
魏忠贤跪在地上心中可算五味杂陈。
是继续韬光养晦还是图穷匕见。
他很纠结。
图穷匕见,无异于亲手葬送魏家的生机。
他想梗着脖子对曹操说:不错,就是我做的,而且做的远不止这些。
你要杀便杀,皱一下眉头。
咱家下辈子还割卵子。
可,他不舍得。
不是怕死,而是放不下那些牵挂。
良久,他抬起头。
“王向,娄必知罪。”
曹操凝神细听,面若寒霜。
魏忠贤广布耳目于行伍,地方胥吏仍多效犬马。
乱世烽烟,正合眼前之利。
真言里掺着几分虚实,尚难尽辨。
暗线,岂能依托于牵制。
帝王之道,在乎于阳谋。
幸而,然终窥得老狗心迹二三。
如今,露出驯服之态。
“厂臣,朕能否信你?”
魏忠贤磕头。
“王向,奴婢己知罪,唯有全力效忠,方能赎罪。”
“若你全心为朕办事,三年后,朕准你告老还乡,且朕将亲送你出宫京。”
这是曹操第一次对魏忠贤言明,他效劳的期限。
魏忠贤顿感涕零。
“娄必谢王向隆恩。”
“朕,命你秘密清查贪墨,查的线索不可妄动,等朕旨意。”
“遵旨。”
前日魏忠贤在乾清宫挨巴掌的事,传遍六部。
乾清宫内,孙承宗与韩爌端坐。
“朕赐二位各持半块螭龙玉玦。”
曹操示意王承恩捧出锦盒。
“凡六部奏章,需双玦合璧方可批红。若有急务。八百里加急送陕西三边总督府。”
五更梆子的声音刚刚散去。
数十匹战马踏着清冷晨雾,从德胜门疾驰而出。
孙传庭与李若链、张宪默契的护在曹操左右。
“经宣府走大同,此番,看看我大明驿站是何光景。”
曹操扬鞭指向西北。
孙传庭不禁问。
“公子,如此一走,路途岂不耽搁多日?”
曹操轻笑,悠然回答。
“伯雅,无妨,你们也该开阔眼界,莫要老是闭门造车。”
大明大好河山,空气中带着腐草味。
走走停停,不到两日,一路上兴致盎然的张宪逐渐闭上了嘴巴。
即便是州府,蜷在断墙下分食馊饭的流民,比比皆是。
村口赤脚陷在泥浆里抢石子的孩童爆出嬉笑,脚踝青紫的冻疮随动作裂开了细口。
土里插着半截免赋令,可西野怨声却像野火般。
曹操马鞭虚指远处夯土墙,眼底沉着阴霾。
“今夜,咱们在银川驿站歇息,明日前往延安府。”
身后官道来了三辆押送壮丁的囚车,停在了驿站门口。
驿丞佝偻着背小跑出来。
押解官马鞭抽得车辕啪啪作响。
“你瞎叼咧!看不见囚车辕子都裂开了咩?赶紧牵五匹驿马来!”
鞭梢卷住驿丞花白鬓发,老吏踉跄跪进泥坑。
有个颧骨带疤,长着一双吊梢眼的驿卒,上前扶起驿丞。
忽然,看见囚车内有一熟人。
他低声骂道:“官爷好大威风,这位大爷十天前才埋了饿死的婆娘和娃。”
押解官侧耳,听见驿卒骂声。
反手一鞭抽了过去。
驿卒侧头躲过鞭梢,驿卒衣袍被扯开口子。
鞭梢破空声将将响起。
张宪再也忍不住,上前抓住马鞭。
“他娘的!”
张宪虎目圆睁。
“二爷我走南闯北,没见过你这种腌臜小吏!”
驿卒慌得扑上来拽他衣袖。
“公子,公子,莫得行!这人是县令老爷的堂弟,我骂的他,罪我自己担,莫要耽误贵人赶路。”
张宪反手推开驿卒。
“卵子大的押解官,二爷打了就打了。”
见张宪气势汹汹的走向自己。
押解官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官帽歪斜着露出煞白的脸。
“反、反了!”
“反?”
张宪狞笑着接过侍卫抛来的蛇鳞鞭。
“二爷我,今日教你认认鞭花!”
押解官的哀嚎声中,曹操一行人踏进驿站门槛。
驿卒脸色慌乱,攥着衣角首往后退。
驿丞到底见过世面,见这群人非但没拦着外头打人,还往行凶者手里塞马鞭,忙堆起笑褶子迎客。
李若链冷声对驿丞说道。
“要最好的厢房。”
驿丞搓着手凑上前。
“真不是我不招呼,各位米脂县衙的大人早都把上房订咧,没咱的空。”
后头驿卒缓过劲来作揖。
“驿站只得五间上房,都让府里的几位老爷订走咧。贵人,小的斗胆说句,前头三十里地就到米脂县城,那儿有家好的客栈。”
曹操不解,区区三十里路程,为何要预订全部上房?
驿丞勉强解释,原来这五间上房己被官员们定下,即使他们不住,房间也不得给他人。
曹操略显愠怒,吩咐李若链。
“去问问二哥,可是饭食没吃饱?"
外头,惨叫声陡然拔高。
驿卒往前蹭了半步,皴裂的手掌在衣摆上搓了搓,堆起讨好笑意。
“贵人,您赶紧走吧,等下衙门里的人来了,怕是……”
曹操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驿卒。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李自成,乡里都唤黄来儿。”
李自成三字入耳,曹操眉峰微动。
卢象升呈上的驿卒字迹忽在眼前浮现。
那封痛陈驿站积弊的檄文,竟是出自此人之手。
驿卒众多,独此人敢扶驿丞,敢对押解官横眉冷对。
纵是张宪相助,亦被其横臂相拦,自请担责。
血性之外,竟有古侠遗风。
“成甫,叫二哥莫打死了他,让他回去报信。我在这儿等着他的堂哥。”
驿站之弊非一隅之患,实乃全盘皆病。
曹操不欲摆出高高在上、包揽一切的姿态。
了解实情便可,只是这实情恐怕比李自成所述更甚。
他对李自成点了点头。
“李自成!我记下你了。家中尚有何人?”
李自成回答:“家里还有个老父,仨弟和媳妇。”
残阳将尽时,外间人声鼎沸。
带着浓重关中腔调的嗓音自门外传来,虽不威严却气势汹汹。
“何人胆敢袭击朝廷命官!今日,本官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