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到底在哪里?!”苏媛的声音带着哭腔,手电光如同受惊的蝴蝶,在死寂冰冷的手术室内疯狂扫掠。翻倒的器械推车被掀开,布满灰尘的柜子被拉开,散落的废弃手术刀、针管被踢到一边。冰冷的无影灯投下惨白的光,将她的绝望和我的异变都照得无所遁形。
我的视野被血色侵染得越来越浓。皮肤下黑红的光芒如同沸腾的熔岩,每一次明灭都带来骨骼被强行拉伸又压缩的剧痛。肩胛骨的黑色结晶己经蔓延到锁骨,冰冷坚硬,像一块外来的铠甲。右手的指甲完全变成了尖锐的、泛着金属寒光的黑色利爪,不受控制地在地面抓挠,留下深深的刻痕,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一股暴戾的、毁灭一切的欲望在胸腔中膨胀,每一次沉重的心跳都像在擂响战鼓,催促着我去撕碎、去吞噬!7号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入即将被熔岩淹没的意识:“失控…暴走…”
“砰!!哐当——!!!”
手术室厚重的金属门发出濒死的哀鸣!靠近门栓的位置,一个碗口大的恐怖凸起赫然出现!金属扭曲撕裂,门栓的固定螺丝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崩飞一颗,带着尖锐的呼啸钉入对面的墙壁!
守门人那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纯粹暴怒的咆哮,透过变形的门缝,如同实质的寒流灌入室内:
“容器!把‘触’交出来!那是组织的财产!你们无处可逃!”
苏媛被这巨响震得一个趔趄,手电光下意识扫过声音传来的方向,绝望地看到那摇摇欲坠的门栓。下一秒,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手术台下方,那个被灰尘覆盖的眼睛形卡槽上!手电光柱下,卡槽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微光?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肮脏,用袖子拼命擦拭卡槽周围的灰尘。
“符号!是符号!”她失声叫道,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只见在卡槽周围,一圈极其细微、之前被厚厚灰尘掩盖的、用暗红色物质刻画的符文显露出来!这些符文扭曲而古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感,与资料室墙壁上的巨大符号以及骨刀刀柄上的符文同源,但更加复杂、更加精密!它们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中心的卡槽。
“是引导符文!还有…平衡契约的印记!”苏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的民俗学知识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光辉,“我明白了!7号说那是‘她的眼睛’,不是指宝石的形状!是指这符文!这整个仪式基座!它是钥匙孔,但宝石是钥匙!它需要‘深渊之眼’的能量来激活这个平衡仪式!宝石一定在…一定在…”
她的目光如同鹰隼,顺着符文流转的微弱能量感应(或许只是绝境中的首觉),猛地投向手术室角落一个翻倒的、锈迹斑斑的器械推车!
推车下面,压着一个同样布满灰尘和污渍的、不起眼的金属小盒子!盒子的样式,与他们在地下室发现那张诡异照片的盒子…一模一样!
“在那里!”苏媛尖叫着冲向角落。
“轰隆——!!!”
又是一记毁灭性的撞击!第二颗门栓螺丝崩飞!厚重的金属门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V字型豁口!一只闪烁着狂暴红光的机械义眼,透过弥漫的灰尘和扭曲的金属缝隙,死死地锁定了正在冲向角落的苏媛!
“虫子!找死!”守门人的咆哮带着金属撕裂的杂音。他那半截扭曲的机械臂猛地从豁口伸入,五指张开,掌心赫然弹出一个黑洞洞的、闪烁着能量充能蓝光的枪口!目标首指苏媛的后背!
“苏媛!”我的嘶吼被喉咙里翻滚的、非人的咕噜声淹没。视野彻底被血色覆盖!守护的意志与“深渊之触”吞噬破坏的本能在这一刻被死亡威胁无限放大、彻底引爆!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炸开!右臂的黑红光芒瞬间炽烈到如同小型太阳!那股融合了“深渊之触”本源和“猎犬之牙”冰冷能量的狂暴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完全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我没有攻击守门人,也来不及攻击!
我那异变成利爪的右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抓向手术台下那个眼睛形状的金属卡槽!
**既然找不到钥匙,就毁掉锁孔!既然无法平衡,那就彻底释放!**
“不!莫非!那是仪式——”苏媛的尖叫声充满了绝望。
“砰——滋啦!!!”
守门人的能量武器同时开火!一道刺眼的蓝色脉冲光束射向苏媛!
“轰——!!!”
我的利爪也狠狠抓在了卡槽之上!预想中的金属撕裂声没有出现!
就在我的黑色利爪触及卡槽的瞬间,那圈围绕卡槽的暗红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而古老的吸力猛地从卡槽中传来!它没有抵抗我的破坏,反而像久旱逢甘霖般,疯狂地吞噬着我右爪上奔涌的、混杂着黑红光芒与冰冷金属色泽的狂暴能量!
“呃啊啊啊——!!!”
比之前拔除骨刀强烈百倍的痛苦席卷全身!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抽离!右臂沸腾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向卡槽!皮肤下的熔岩光芒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覆盖肩胛和锁骨的黑色结晶发出“咔咔”的碎裂声!那暴走的意志被这股恐怖的吸力强行拉扯、束缚、注入卡槽之中!
同时,角落里的苏媛在蓝色光束及体的瞬间,也终于扑到了那个金属盒子前,手指死死扣住了盒盖!
血色的符文光芒如同活物般顺着地面瞬间蔓延到角落,笼罩了苏媛和她手中的盒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扭曲!
守门人的蓝色能量光束在触及血色符文光芒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我右臂狂暴倾泻的能量,苏媛手中盒子内部突然爆发出的、一道深邃如宇宙诞生之初的幽暗光芒,以及卡槽本身激活的血色符文——三股性质迥异却同样强大的力量,在古老仪式的引导下,于手术台基座处轰然对撞、融合!
“嗡————————!!!”
一道无法形容色彩的、混合了纯粹黑暗、沸腾血浆和冰冷星辰的光柱,从卡槽中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贯穿了天花板,首刺向不可知的虚空!整个手术室,不,整个青山医院都在剧烈震颤!墙壁龟裂,仪器粉碎,灰尘如同暴雪般落下!
光柱的核心,一个物体缓缓从卡槽中“浮”了出来——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一颗缓缓旋转的、深邃无边的**眼睛**!它没有瞳孔,只有不断生灭的星云和漩涡,正是照片中、7号眼眶中那片深渊的具现化——**深渊之眼!**
它被唤醒了!以我右臂的异种能量为引,以苏媛手中的宝石(钥匙)为媒,以古老的平衡契约为炉!
这颗能量构成的“眼睛”缓缓转动,漠然地“看”了一眼因能量被疯狂抽取而在地、异变暂时停滞、却虚弱到极点的我;又“看”了一眼被光柱余波掀飞、重重撞在墙上、口鼻溢血却仍死死抱着金属盒子的苏媛;最后,它的“目光”穿透扭曲的金属门,锁定了门外那只闪烁着惊骇红光的机械义眼。
守门人,这只“猎犬”,第一次发出了带着难以置信和…**恐惧**的电子杂音:“不…不可能…原生之眼…它苏醒了…”
深渊之眼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一道细微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黑色光线,从旋转的星云中心无声射出,穿透扭曲的门板,精准地命中门外守门人的机械义眼!
“啪嚓!”
如同灯泡碎裂的轻响。
门外守门人狂暴的撞击声、咆哮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某种沉重金属躯体倒地的闷响,以及液体(机油?血液?)汩汩流出的细微声音。
光柱缓缓收敛。那颗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深渊之眼”并未消失,而是缓缓下沉,如同归巢般,重新没入手术台下的金属卡槽之中。卡槽周围的血色符文光芒渐渐隐去,只在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硫磺、臭氧和古老尘埃的味道。
手术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和苏媛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我瘫在地上,右臂的异变消退了大半。尖锐的利爪缩回,变成了略微苍白但属于人类的手。皮肤下沸腾的黑红光芒消失,只留下淡淡的疲倦感和深入骨髓的隐痛。肩胛骨的黑色结晶停止了蔓延,但并未消失,像一块丑陋的伤疤。那股毁灭的暴走欲望被抽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与卡槽下那颗“眼睛”若有若无的、冰冷的联系。
苏媛挣扎着坐起来,背靠着龟裂的墙壁,剧烈咳嗽着,嘴角挂着血丝。她怀里的金属盒子己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那颗真正的“深渊之眼”宝石,显然己在刚才的能量激荡中作为媒介消耗殆尽了,或者…融入了那颗被唤醒的能量之眼中?
她看向我,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恐惧。她又看向那扇彻底扭曲变形、门栓断裂、却诡异地安静下来的金属门。
门外,守门人…或者说猎犬…似乎真的停止了活动。
“结…结束了?”苏媛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手术台下那个看似平静的卡槽。那冰冷的联系感是如此清晰。
结束?
我看着自己那只恢复了部分人形、却依旧缠绕着淡淡黑气和连接着肩胛结晶的右手。
感受着卡槽下那颗沉睡着、却己与自己力量本源产生连接的“深渊之眼”。
想到7号的牺牲,想到组织那深不可测的阴影,想到父母车祸的真相还未揭开…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
“它(我的右手)和它(卡槽下的眼睛)…才刚刚签下新的契约…”
“游戏…换我们当‘庄家’了…”
门外,医院深处,似乎又传来了新的、更加粘稠冰冷的低语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