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京都皇宫。
庆帝正冠龙袍,左手撑着大腿,右手搭在桌上把玩着墨条,平静地问:
“没想到,杨鸣还是范闲的师父。”
“你说,他是什么时候收范闲为徒的?”
“啊?”陈萍萍愕然,他操控着轮椅,急忙往前划了数步,“范闲拜了杨鸣为师?”
陈萍萍很是震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庆帝微眯了下眼睛,反问道:
“你不知道这件事?”
陈萍萍仍然一脸状况外,满目惊愕,听见庆帝的反问时,当即双袖一展,弯腰拜道:
“臣并不知情!”
“若是知道,必然第一时间将此等重事禀告陛下!”
他弯腰低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姿态却是做足了。
庆帝定定看了陈萍萍一会,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淡声道:
“你掌管鉴查院,说鉴查院就是朕的耳目。”
“现在连这等重大事情都不得而知,看来这耳目也不太好用啊。”
话落,伴随着“啪嗒”一声,庆帝将墨条随手掷在了案上,静候侍立的内侍立刻将打湿巾帕送上来。
陈萍萍扔低着头,不过又划着轮椅靠近了两步,几乎到了阶梯下面,高声道:
“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降罪!”
庆帝用巾帕擦拭干净被墨条染黑的手指,抬手将巾帕给了内侍,这才起身走下阶梯,步步皆敲在了陈萍萍心头。
他一动不动,任由庆帝决定如何处罚。
庆帝双手负在背后,缓缓俯身凑近陈萍萍。
“你说得是,是该降罪。”
他沉吟片刻后,像是征求意见般询问陈萍萍:
“陈院长觉得,如何罚是好?”
陈萍萍恳切道:“臣,任凭陛下发落!”
“好一个任凭发落。”庆帝扯着嘴角笑,“那就罚陈院长罚俸半年。”
陈萍萍二话不说,立刻应下:
“臣谢陛下隆恩!”
就在陈萍萍直起腰身时,侯公公和禁军副统领宫典进来了。
庆帝斜睨了眼两人:“人呢?”
“人……”侯公公低垂着头,满面难色,“没带回来。”
他连声解释道:
“杨先生说,这圣旨他不接,许是杨先生有别的难言之隐。”
侯公公想着尽量缓和下杨鸣的语气,以免陛下一怒之下,双方真的起什么冲突,到时候事情就闹大发了。
别的不说,光他在现场看到的,这杨先生的实力,比太后身边的洪四痒更强,实力已然是大宗师级别。
与一位大宗师交恶,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哪知道,他话音才落地,宫典就愤懑地告状:
“陛下!那杨鸣抗旨不遵,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必要尽早铲除,以免留下祸患啊!”
“他还口出狂言,警告陛下不能招惹他!”
“简直是目无王法,枉顾尊上!”
宫典跪在地上,声音铿锵有力,腮帮咬紧,俨然愤怒不已。
旁边的侯公公有些傻眼,他想说点什么补救,面前的庆帝却问:
“他说什么狂言了?”
宫典冷笑,不屑地道:
“都是些大话,居然说我大庆所有大宗师加在一起,都敌不过他一个,笑话!”
庆帝定定地看着宫典:
“他当真这般说?”
“陛下!”宫典俯身,“都是小儿狂言罢了,他看上去不过二九年纪,天赋再高亦不可能能敌过大宗师!”
庆帝没有吭声,他缓缓收回视线,侧身踱了几步,看向陈萍萍:
“还真叫你说中了,他不会答应面圣。”
陈萍萍淡笑:“有才之人,总会有些怪癖和倔强性子,臣当初可算得上被他赶出来。”
他说着,摇头露出苦笑,唉声叹气地道:
“臣的面子里子,可都是丢尽了。”
庆帝指着陈萍萍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也有这天。”
陈萍萍带着笑,双手合拢虚握:
“此人有大才,虽性子狂傲不羁,却也是可用之才。”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要有此等实力的人在大庆,对其余人就是一种威慑。”
“再者,他与石碑中走出的枭雄,恐怕大多都有牵扯关联,这亦是可用之处。”
这也是陈萍萍对杨鸣这般客气,又始终没有动他的缘故。
几国中,实力最强大的就是大宗师,超越大宗师的存在足以让许多人都不敢妄动。
只要杨鸣在大庆一天,那些人想动大庆,就要掂量下杨鸣会不会出手。
而杨鸣与苏梦枕等人的关系,既能牵制这些借助石碑过来的枭雄,又能以此牵制杨鸣。
庆帝转身,背对着陈萍萍几人,忽而问:
“陈萍萍,你说朕要是想杀了他,应该派谁去?”
在场其余三人各有心思,闻言面色各异。
被点名的陈萍萍并不意外,大宗师都叫庆帝如鲠在喉,何况一位桀骜不驯的,很可能超越大宗师的存在。
他左手手肘搭着扶手,稍歪着身子压在左边扶手上,嘴角抿笑道:
“派谁去都没有用,陛下,我们杀不了他。”
庆帝倏然转身,直盯着陈萍萍,缓声问:
“你就这么肯定?加上鉴查院七处也不行?”
陈萍萍点头,他解释道:
“陛下,七处与范闲有过节的人,都曾败在杨鸣手下,他们几人未必是杨鸣对手。”
“何况杨鸣与苏梦枕关系非同一般,若杀杨鸣,苏梦枕怕是会助杨鸣,想杀他,更难。”
闻言,庆帝扯起一边嘴角,冷哼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杀不了,那就当作一颗有些难以操控的棋子,他既收范闲为徒,就意味着仍有七情六欲。
庆帝负着手,眼神微深,有七情六欲,那就好控制。
鉴查院。
苏梦枕来鉴查院点卯,他提着袍子刚进七处院门,就见屋内三人大马金刀坐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个时间点……苏梦枕淡笑一声,除了在等他,还能等谁。
他佯装不知,迈过门槛后故作惊讶地道:
“今日这般巧,几位都在。”
成昆声音沉沉:
“苏梦枕,不用装腔作调,我们在这里的原因,我不信你猜不出来。”
“此言差矣。”苏梦枕挑了靠床边的案几坐下,“你们不说,我又怎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