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左侧案后的雷损按着案上摆着的不应宝刀,嗤笑:
“苏楼主这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
苏梦枕抱拳:“多谢雷堂主夸奖。”
旁边的慕容秋荻不乐意再等他们在这里打机锋,直言道:
“苏楼主,你应该心知肚明,我们在这里等你,是想问关于杨鸣的事。”
苏梦枕不接话茬,只道:
“几位有想要了解的,应该去问本人。”
慕容秋荻轻笑了两声,清媚脸上绽开笑,笑容却不太友善:
“何必装傻,我们几人里就属苏楼主与杨鸣最为相熟。”
“日后大家都是同僚,该不会连这点小问题都不愿意解答吧?”
“小问题?”
苏梦枕尾音上扬地蹦出了三个字,随即摇手淡笑,一语戳破了他们:
“你们是昨夜意外发现杨鸣的武功奇高,心生害怕了?”
他手肘撑着案几,交叠在下巴处,淡声道:
“让我猜一下,你们几人与他都有嫌隙。”
“本想试探,甚至先下手为强,然而发现自己不是对手。”
“这才想来我这儿寻摸消息线索。”
苏梦枕看着眼前隐隐成一方的三人,姿态依旧从容:
“你们想联手对付杨鸣。”
他语气一变,很是不解:
“以前立场各自不同,所以才是敌对,如今时局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以前有过恩怨的故人。”
“你们急着先下手为强,人之常情,可这对象是不是错了。”
成昆皱着粗眉,粗声粗气催促:
“你别打哑谜,说重点!”
苏梦枕也不打哑谜了,他起身一挥袖,七处的院门和屋门尽数被关上,这才肃着脸看向其余几人。
他问:“你们以为,这方世界的土著是真的接纳我们了吗?”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梦枕接着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从未真正接纳我们。”
苏梦枕神色很淡,漆黑眼睛里只有淡漠。
他打听过石碑出现的时间,三日一人,至今才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离奇的石碑,来自不同世界的枭雄,短短不足一月时间,怎会这般轻易就接纳而没有别的心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这鉴查院七处,名义上是栖身之所,实则也不失为一种监视。
而他们这群来自异世的人,在这里没有任何根基,就只能任人宰割。
苏梦枕只说了两句,在场的三人都听出了其中未尽之意,尽皆沉默下来。
“我们的实力是我们最大的倚仗。”
苏梦枕嘴角带淡笑,他问道:
“我们实力相差无几,这方世界也不是没有实力强劲之人。”
“诸位曾经都不是简单人物,莫非就打算单打独斗,让人一一瓦解?”
苏梦枕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轻搭腹前,绕过案几往外走,空气里余下两句话:
“我们才是一伙的。”
“杨鸣的实力,也是我们倚仗之一。”
话罢时,他就已经跨出了七处的门槛。
苏梦枕向后摆摆手道:“我已经点过卯了,别忘了替我说一声。”
在苏梦枕走后,雷损三人很快也离开了。
不同的是,他们并未回各自住处,而是一同去了酒楼,临近午时才分散离开。
半个时辰后。
几人的消息悉数分别递到了陈萍萍和庆帝的案前。
陈萍萍捏起纸条:“苏梦枕去了之后,三人就去酒楼,所谈不得而知?”
庆帝拇指按在“苏梦枕”的名字上了下,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
苏梦枕回来后,杨鸣就向他辞行。
他屈指“当当”地敲了两下酒杯,笑道:
“兄长在长安安顿下来了,我也放心了。”
“等日后,我们再聚,如无意外,我应该还会在儋州待上许久。”
苏梦枕有些不舍,他们兄弟俩才重逢,转瞬又要分别,他轻叹了下气,没有多说什么,举起杯道:
“来日再聚!”
两只酒杯,在空中碰撞出清脆响声。
杨鸣一口饮尽了这杯烈酒,喉咙连着腹部一阵热辣。
对面的苏梦枕搁下杯子,从袖子里取出了风袖,推至杨鸣面前:
“本以为没机会再见红袖了,所以重新打了把风袖。”
“你把红袖还给了我,这柄风袖,就赠予你吧。”
杨鸣也不客气,将风袖塞进了怀里,按着桌面起身。
他见苏梦枕也欲要起身相送,遂摆了摆手,婉拒道:
“兄长不必再送,徒增烦忧,我自行离去便可。”
“不过,要牵走你一匹好马了。”
杨鸣来时,因为心里焦切,一路紧赶慢赶来到京都,生怕他慢了一步就要再次给苏梦枕收尸。
但是这次回儋州不用着急,他可以游山玩水,顺道看看这大好河山。
如此一来,比起轻功赶路,显然是驾马更合适。
苏梦枕大手一挥,将最好的一匹马送给了杨鸣。
杨鸣牵着马走出苏宅,苏梦枕在身后亭子里目送他。
他手中握着缰绳,朗声唱道:
“京阙起波澜,风烟望南北。”
“离别重悲意,皆为世外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何须泪满襟!”
吟唱的余音长久留在原地。
苏梦枕细细吟了一遍,随即摇头失笑,叹道:“还真是他的性子。”
话罢,他缓步回了内院。
总归终有相见之日,与当年不一样了。
……
杨鸣牵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在京都街道上,鼎沸人声、热闹喧嚣,无一不入耳中。
过去杨鸣沉浸于提高武艺,后来隐居山野,图清闲日子的快乐潇洒,如今品着这人间烟火气,有种久违的怀念。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走在烟火气满满的街头。
只不过那段生活离他很远了,远到他已经记不清了。
转过街头,有人拦在了杨鸣面前。
侍女打扮的女子福身,恭敬道:
“杨先生打扰了,我家主子有请。”
“不知能否耽搁先生一点时间。”
杨鸣挑了下眉梢,越过侍女看向其身后不远处低调的马车。
这时候想见他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这个侍女……
他笑了下,将缰绳交给对方:
“牵好我的马。”
说罢,杨鸣不紧不慢地登上马车,撩开车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