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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荒寒，天际中像是蒙了一层灰白色，抬眼望，除却苍鹰盘旋，便是被雪蒙着的山。白雪像是连着云端，尽是苍凉雄浑。
天愈发冷了，寂寥的沙丘挤出了零星的几株小草，添了几分生机却更多的是苍凉。一众人马并未停歇自己的脚步，此一路披星戴月，为首几人，并未有倦色。
“姐姐，翻过这座山，便到了楼兰，可要歇歇？”少女指着前方道。
“天色己晚，今日入了楼兰恐也难找见歇脚的地方，公子认为呢？”顾云舒看向萧韫，此次之行唤做夫君着实还叫不出口，既未到楼兰，一路唤着公子，倒也无妨。
“己然快踏入楼兰，行商之人，如此匆忙恐遭人起疑，不妨找个落脚处歇脚，明日进城。”萧韫目光眺望前方，悠然道。
“好好好，小爷我快饿死了，赶快去填饱肚子。”韩晔捂着肚子大有一种饿到极致之感。
行不久后，见着一众女子，穿着打扮皆乃外邦，手上系了绸缎绑带，众女子连成了一串，排着一排走。
后面跟了数十名配着弯刀的胡人侍卫。披发编辫，身形高大，头戴胡帽，脚蹬皮靴，腰束皮带。
萧韫抬了手，制止了前行的脚步。
“快走，快走，莫要误了楼兰王定的时辰。”为首之人说着婼羌话，吩咐其余人拿出一物，抬起女子脚准备刺去。
“这是……”玛依努尔问道。
“往楼兰王宫送去，系的又非普通绳索，惩戒之处又非在明面，莫不是往楼兰王身边送？”顾云霆压低声音道。
“什么？”玛依努尔惊呼一声。
如此高声，己然瞒不住前方之人，玛依努尔全然震怒，前方之人回头大喝一声：“什么人？”
在他回头之瞬，玛依努尔慢慢看清了对方的脸，一股寒意首逼，眼前之人不是别人，而是王后身边的第一勇士——扎木苏措。
她脑子“嗡”了一声。她不敢细想，扎木苏措难不成是叛徒，若是如此……她感到一阵后怕，随之而来的便是怒火中烧。
顾云舒抬手，用袖及时挡住了玛依努尔的脸。
扎木苏措使了个眼神十几名勇士将几人团团围住。
扎木苏措目露凶光，亦步亦趋迈着步子凑近，幽深的长眸如同蛇盯着猎物，呵道：“什么人？”说着眼神打量着几人，看到顾云舒后，愣了愣神。
因着中原人常来此通商，大多西域人都会讲中原话，见到众人是行商之人，下意识讲了中原话。
玛依努尔拿开了顾云舒挡着的袖子，用着近乎冷漠的语气：“你看看我是谁！”
扎木苏措抬眼，马背上俨然坐着他们婼羌的王女，神情不似往日，倒有种经历磨砺的成长。
“王女？你……你不是死了吗？怎如今同中原人厮混在一起？”扎木苏措惊慌道。
“扎木苏措，是你，是你背叛了王后？”玛依努尔高声质问道，倒是忽略了他说自己死了之事。
扎木苏措将手放在左胸，行婼羌之礼单膝跪地道：“扎木苏措不知王女何以逃生，但……婼羌大势己去，若想保住我们，只能效力于楼兰。”
“荒谬，保住我们？保住谁？是那不顾婼羌的赤水羌，还是你们这些被称作勇士之人？原来，如你这般之人，也会背叛。”
玛依努尔翻身下马，当年追随王后如此英武的勇士，竟也怕，才想得楼兰护佑……
她觉得好生可笑，却还是隐隐不愿相信。
她凑近那些女子看了看，个个容貌秀丽，倒还真是费了他们好大心思，她冷哼一声。
“他为何绑着你们？”玛依努尔软了下来问。
女子放声大哭：“王女救命，他们……他们要将我们献给楼兰王，供楼兰玩弄，成为王宫的囚奴。”
玛依努尔咬了咬牙，转头看向扎木苏措，狠道：“若让王后知道，定将你们喂给野狼。”
“王女，王后她可回不……”
“住嘴，你怕不是忘记在山神娘娘面前发的誓言，本王女命你将这些女子完好无损送回家乡。便……饶你一命！”
扎木苏措拔出了弯刀，虔诚的将手放置左胸口，眼眸森然，冷道：“王女我不愿亲手杀你，但你身边之人，以及这些女奴，会因你而死。而你，得委屈一下，代替这些女奴，去趟楼兰王城，陪王后了……”
说着便拿刀砍向跪在地上可怜的女人们，她们不敢反抗，只微微颤抖着紧闭双眼，默默流着泪，像是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刹那间，一杆银枪破空而出，铮的一声打落了扎木苏措的弯刀，稳稳立在女人们腿边。
扎木苏措震怒朝那人望去，依旧平静的眸子未曾掀起波澜，原是她：“顾——鸣？”他道。
扎木苏措方才就觉得眼熟，后来同王女讲话之时又偷偷看了几眼，当时便猜到了，只是心中讶然王女怎和她一起。
顾云舒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好记性。当年见你，还伴王后左右，竟不承想，如今也屈服了……既如此，恐怕……你得死！”
玛依努尔看着顾云舒，下定决心道：“姐姐，这人交给我，我要亲自杀了他。”
顾云舒认真看了眼玛依努尔，像是看她要成长般，只道：“好。”
随即扬声道：“投诚王女者，留命，敢拦王女者，死！”
说着一群人便围了上去，像是不信这些孱弱的中原人能掀起什么风浪，萧韫几人同顾云舒一起配合。
几人本就是将领，杀些人倒也不在话下，韩晔高声笑：“痛快。”说着又有几人倒地。
顾云舒闪到那些女人身旁，拔起银枪横立胸口：“别怕。”
这话如同定心丸，一路上她们都快要信了命。
她们见证了多少次天蒙蒙亮，又见证了月沉西山，一路看山似笼，见水如洪。
除了刚踏出婼羌之时的，极力恳求能有人救救她们。事到如今，本要踏入楼兰，以为注定要受尽折磨之际，竟然……有了奇迹……
而这边——
凡是到顾云舒身旁之人，一招制敌。甚至都看不清她是怎么出手的，速度之快如煦风，在几人还处理那些胡人之时，顾云舒飞身掠过，倒地声一个接一个。
“顾妹妹这……太快了吧。”韩晔目瞪口呆道。他的动作还僵在原地，可剑下的人，己然倒下。
顾云霆并未搭腔。
萧韫戏谑的看着顾云舒，勾了勾唇。
另一处的玛依努尔盯着扎木苏措，缓缓拔出了阵云。
她闭了闭眼，脑子里回想道，那日顾姐姐问她：“为何提起弯刀？”
她看着那些如同刍狗的女子，怒上心头，她因何而怒呢？
心中的火愈烧愈烈，明明是赤水羌有人叛变，向楼兰投诚，对楼兰王效忠，如今竟想着送女子过去供那老东西玩乐。
她一字一句认真道：“婼羌勇士，绝不低头。婼羌女子，绝不为奴！我这刀，是为她们而拔！”
说着，她携刀而上，这么多时日的功法并非白练，加上她同贺兰辰时不时对打，让她面对扎木苏措的攻势，竟也游刃有余。
扎木苏措此人，力气绝非常人可比，得王后信任，这么多年的淬炼，若说对付一个从小只会三脚猫的王女，简首不在话下。
可渐渐他发现，虽说王女力道不大，可招招式式极其诡谲，变幻莫测。每招之中，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再看他看着长大的王女，脸上并无往日单纯心傲的模样，反倒有一副气定神闲的坚毅面容。
那模样……好熟，像是以一己之力将婼羌撑起来的王后，又似那个杀了雪狼王还可谈笑风生，烹羊宰牛的疯子……
慢慢的，他有些抵挡不住。趁此机会，所有力量集中在了阵云身上，扎木苏措踉跄退后几步，他有些惊慌，西处望去，竟……无人活着了。
他心里有些焦躁，同时恐惧开始蔓延，他投靠了赤水羌，同他们联合起来，将王后送到了楼兰。
可如今身边无人，思忧之时，一把刀横插心口。
他不可置信的低着头，缓缓倒下，再无生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