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畏揣着五千两银票,乐呵呵的出了延安府。
干爹这手空手套白狼着实妙极。
过路费定成每趟一千两,谁能想到这黄沙窝里竟能榨出油来。
与石三畏的愉悦不同,高迎祥只觉得心尖在滴血。
建州的支持是有限的。
府库里的银子更是有限的。
偏生蒋瑞那边十天一队的商队要现银交割,魏忠贤那头还张着血盆大口。
哎!
他捂着头,头痛欲裂。
李信倒是看得开。
有什么可以值得苦恼的。
再送几次粮食过来,将库银变成物资,拍拍屁股走人便是。
眼下花再多银子也是值得的。
六月的黄土塬上蒸腾着燥热,蝉鸣声里混着骡马嘶鸣。
延安府衙前的拴马石早不够用了,新来的流民把毛驴系在枯死的槐树上,牲口粪便混着汗酸味在烈日下发酵。
李信扯开黏在脖颈上的领子。
后堂传来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的声音。
师爷高声禀报。
“米价又涨三成,绥德来的流民今早抢了东市……”
李信推窗远眺。
城外田垄龟裂,本该青翠的山坡上爬满了衣衫褴褛的饥民,他们如蝗虫般啃食着去年遗留的糜子杆。
此刻的他,才真正体会到朝廷艰难。
走吧,粮食存的差不多了。
这群流民中,倒可挑些青壮带走。
延安府西面一处庄园,六百建州正红旗士卒驻扎于此,其中包衣阿哈满人各占一半。
“宁参将,离秋收还有两月,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图伦泰说道。
宁完我摇动羽扇,神态间颇具仙风道骨。
“呵呵,莽古尔泰大人临行前给了你三千士卒,不必着急。况且,何须我们出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看他们在延安府还能安生多久。”
图伦泰点头应是。
“那我去告诉他们。”
宁完我抬扇阻拦。
“不必了,只消把消息递过去便是。我看这李信,倒是个明白人。”
大热天,曹操的别院里亦是火辣滚烫。
蝉鸣声里忽掺进几缕琵琶清音,曹操搁下兵书推窗望去。
芭蕉叶下转出两道倩影。
李香君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曼妙身材若隐若现。
柳如是则着一件贴身的短衫,玉肩半露。
曹操咽了口唾沫,挥手唤两人进屋。
两女一左一右款款而入,宛如双生并蒂,眼波流转间尽显千般风情。
正当云雨正酣,院外忽传王承恩急促通报声。
“公子,急报!”
曹操不得不勒住缰绳,烦躁的应了一声。
“在正厅等我!”
他轻捏柳如是粉腻的脸颊,又拍了拍李香君高翘的臀儿。
“等我回来,再战三百回合!”
急报有两封。
一封来自孙传庭,言建州各旗正在编练,疑是准备叩边。
另一封出自满桂之手,夜不收探得延安府现鞑子踪迹。
建州叩边,在意料之中。
延安府现鞑子,却是意外之喜。
“兵部如何打算?”
“孙尚书言,袁督师己有防备,拟待建奴集结,令东江镇出兵五千,突袭。”
围魏救赵?
此计倒也不错。
不过,需要更多的准备。
陆逵、李自成亦需调动。
当然,先得给陕西建奴些压力才是。
“着五军营,开始操练新兵!”
五军营辕门前的铜锣响起。
三万铁甲在黄土塬上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骟马嘶鸣声中,传令兵举着令旗纵马飞驰。
“三通鼓毕未列阵者斩!”
洪承畴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急令延安府附近卫所,收拢包围圈。
子午岭的峡谷里,三百辆偏厢车首尾相接组成铁壁。
延安府城头的守军突然发现,城外流民棚户区飘起的炊烟,不知何时变成了披甲士卒。
正在准备撤离的李信得报,立即前往府衙汇报。
高迎祥与老回回看着李信慌张的样子,相视一笑。
“来的好!用一场大胜告诉朝廷,惹我们的后果,很严重。”
图伦泰悄然带上了草帽,出了延安城。
烈日将黄土塬烤得泛起刺眼白光,蒸腾的热浪扭曲了地平线。
曹变蛟立于阵前,甲叶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他抬手遮住眉弓,远处蠕动黑点渐渐聚成翻涌的潮水。
前锋营士兵整齐列阵,他们脚踩黄土,手紧握长枪,身形如雕塑般稳固。
每一次步调都如同机关运转,无丝毫凌乱。
旗帜飘扬间,队列中传递着一种沉稳而冰冷的压迫感。
副将策马贴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将军,流寇聚了万把人。”
曹变蛟轻哼一声。
“蚁群虽众也能成灾,但若无序无章,终将自取灭亡。”
高迎祥站在贼军前列,凝视官军阵列。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紧贴着粗壮的胳膊。
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大步迈前。
身后的农民或持木棍,或扛农具,甚至赤手空拳,衣着杂乱,妇孺也混在其中。
“不过区区两三千人!”
高迎祥一挥手。
“跟我冲过去!这些官军就是纸糊的,一推就倒!”
信心来自过往胜利,也来自贼军阵中士气。
在他看来,这些农民虽然散乱,但个个都有拼命的狠劲。
“对付这些狗官兵,还不是手到擒来!”
贼军排列松散,随意而立,队形歪斜不堪。
这些饥民早己心如死灰,反而在战意中找回了活着的热血。
他们渴望粮食,渴望活路。
这一战,对贼军而言,是绝路上的破釜沉舟。
曹变蛟眯了眯眼,一边观察贼军阵势,一边嘴角轻扯出一丝冷笑。
“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一触即溃。传令,弓弩手准备,待贼军冲锋时,压制一轮。”
“其余士兵,严守阵型。擅动者,斩!”
“遵命!”
传令兵匆匆退下,命令迅速传遍各营。
高迎祥的喊声在阵前回荡,他的部众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是几排兵阵,我破了第一排,他们就要胆寒!”
他扬刀高喊。
“儿郎们,随我杀!”
曹变蛟冷眼看着贼军逼近,不动声色,等待对方进入射程。
风卷黄沙,遮天蔽日。
地平线上,阵列如出鞘利刃,生死之气在天地间激荡。
双方的首次交锋,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