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他先人板板!”
他系着裤带突然踹翻半截断碑。
"横竖是个死,不如死前痛快痛快!"
他咧着黄牙大笑,唾沫星子溅在枯草上。
李自成跟着笑道。
“你我联手,未必会死。”
张献忠扭头。
“鞑子婆姨当真水灵?”
“听说陪嫁侍女都裹着貂裘。”
张献忠一跺脚。
“干他娘的!”
张献忠牙关紧咬。
“狗日的要是诓额......”
他忽然摸出匕首在香案刻下道痕。
“敢哄你爷,老子把你婆姨片了下酒!”
“成。到了建州,你先帮额寻个婆姨。"
两人相视怪笑,惊起老鸹扑棱棱乱飞。
山沟里晨雾未散,张献忠的疤脸在雾里若隐若现。
他忽然扯着嗓子吼起秦腔。
“手持钢鞭将你打……咿呀!打你个王八蛋……”
高迎祥的军队扎进延安府地界。
那些舍不得田产的富户财东,成了高迎祥头茬韭菜。
延安城里静得邪乎。
沿街酒肆幌子迎风飘扬,柜台后头两坛老酒飘着香。
穿绸衫的胖掌柜正给喽啰们斟酒,案上烧鸡油光锃亮。
城隍庙前拴着三百匹瘦马。
戏台子咿咿呀呀唱《牡丹亭》,台下横七竖八躺着裹红头巾的汉子。
“狗日的跑得净净咧!”
高迎祥一脚踹开县衙大门。
“闯王,子长县叫官军夺咧。”
听到新收的军师李信声音,他闷声点了点头,往正厅走去。
李信小跑着跟在后头。
“咱叫人包了饺子咧,再不走怕是要栽跟头。”
高迎祥拧着眉。
“等蒋瑞把粮草送来就走。你给咱思量个去处。”
李信抹了把汗。
“晋豫皖川都能去,就是陕西待不成。”
“嗯,你思量。”
高迎祥嘴上应着,心里只信三分。
这几个月跟官军打交道,早摸清那些丘八的尿性。
只要弟兄们豁出命冲,千把号官军能吓成没头苍蝇。
就算叫人围了,照样能杀出条血路。
一样的来去自如。
真正叫他后脊梁发凉的,是这延安府得手得太蹊跷。
不像子长县,这儿的银粮分毫未动,倒像是专程备下的。
试毒试了三五回都没事,朝廷这葫芦里卖的啥药?
硬要把咱困在延安府图个甚?
走,是必须要走的。
蒋瑞的商队中,装载的不仅仅是粮食和军械,还有建州支持的两万两白银。
其他东西可以舍弃,银子绝不能丢。
在官军与图伦泰的“协作”下,包围圈逐渐收紧,仅留下一条从清涧县通往延安的狭窄山路。
高迎祥率领着部众下山,与李自成一同前往东江镇。
如今清涧县由张宪与魏忠贤坐镇。
好不容易卢象升带着人离开了。
接着又来了一个李若链。
再加上张宪这个活祖宗,整日如同狗皮膏药般缠着自己。
魏忠贤感觉寿命少了大半。
陕西的贪官查得差不多了,本计划去江南,谁知被皇帝临时派到了这个偏僻之地。
流民加上原住民,整个清涧县不过五万余人。
顶着大明青天大老爷头衔的魏忠贤,忙了一整天的琐事后,只想稍微清静一下。
张宪,张二爷,哼着熟悉的青楼小调,不请自来。
“老魏,醒醒,大白天,睡什么觉。”
魏忠贤耷拉着眼皮,懒得理会这个不速之客。
张宪见他如此,便威胁道。
“再装死,二爷我叫个窑姐儿在你面前快活了啊!”
魏忠贤火冒三丈,怒视张宪。
“你好歹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皇帝近亲,怎么如此不要脸皮?”
“我的私事,不要扯上皇家,再说,再说,讹你了!”
张宪无所谓的说着,像回家一样,叫管家刘大端来点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快说。”
张宪绕了绕嘴,学着魏忠贤半闭着眼。
“二爷我还不说了,到时候误了事儿,反正又不掌我的嘴。”
魏忠贤眼前忽然出现王承恩的大手,不寒而栗。
坐首看向张宪。
“爷,咱家坐好了,您训示。”
张宪如同生气的小孩子,扭过头,闭眼假睡。
魏忠贤叹了口气,为之前的行为深深懊悔。
“一百两银子,再加一个女子。”
张宪伸出右手,手掌在空中扬了扬。
你他娘的!
魏忠贤真想一刀剁了那只手。
“行,五百两!”
“别忘了,还有五个女子。”
张宪这才坐了起来。
小混蛋,五个女子?!
最好让你马上风!
魏忠贤咬牙切齿的问道。
“二爷,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吧?”
“过两日有一支商队从咱们这儿过,甭管他,放行。”
商队?
绥德那边闹匪,最近经过清涧县的商队多了起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咦?
难道这商队另有玄机?
张宪这口气……
皇上运的?
魏忠贤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张宪将银票揣进袖中,嘴角咧到耳根子。
老魏啊老魏,你可真有意思。
你说你一个没卵子的阉货,攒这么多银子女人作甚?
皇上表弟说得对,这老阉狗就是块吸饱水的棉布,挤一挤总能有油水。
哎,不提醒一下他,恐怕商队走了几遭,老魏都不会知道。
两日后城头风大,魏忠贤扶着箭垛往下看,商队旌旗猎猎,他腮帮子咬得发酸。
狗日的,蒋瑞!
瑞王府的旗号,御批的关防,查个卵查!
张宪这厮又诈我。
他朗声问道:“蒋长史,此去何处?”
蒋瑞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拱了拱手。
“提督大人,贩些糙米犁头,去延川县济农。”
魏忠贤点了点头,对下面的衙役挥手。
“放行!”
看着远去的商队,他招了招手。
“边长顺,你跟着这支商队,看他们去了哪里。”
不到半日,边长顺回报。
商队去了延安府。
延安府……
魏忠贤懂了。
送上门的银子,来了。
忽然,他觉得张宪又可爱了起来。
不就五百两银子吗?
五万两来了。
“三畏,去一趟延安府。”
说罢,在石三畏耳边低语了几句。
两人对视,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高迎祥觉着耳朵发烫,刚起床,李信来报。
说是清涧县来人。
以为是李自成遣人来,谁知开门就看见石三畏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下意识捂住了荷包。
“石先生,你怎么从清涧县来了?”
“嗯,昨日从清涧县出发的。”
“哪里不是李自成的地盘吗?”
“哦,你说黄来儿啊,他进山了。现在我家提督坐镇。”
高迎祥捂着荷包的手,松开了。
这荷包,恐怕是又要轻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