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雷公山顶,乌云压得极低,几乎触手可及。
寨子里的老人们聚在鼓楼前,指着天空窃窃私语——那云层中隐约透出的不是闪电,而是一种暗青色的光纹,如同巨蟒游过深潭时鳞片的反光。更奇怪的是,雨迟迟未落,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连最敏锐的猎犬都夹着尾巴躲进竹楼。
巴代岩叔取出珍藏的牛角卦,刚掷到青石板上,那对传承百年的卦竟自行立起,在石面上刻出两道交错的纹路——与星纹者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不是天怒......"老人颤抖着抚过刻痕,"是天醒。"
晌午的梯田边,几个外来的背包客突然驻足。
他们本是纯血派的后代,此行是为"考察民俗",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喉咙里涌出陌生的旋律。那调子古老得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词句含糊不清,却让田间劳作的苗民纷纷放下锄头——这是失传七百年的《祈雨调》,连最年长的歌师也只记得零星几句。
更诡异的是,当歌声响起时,梯田的水面泛起细密的波纹,那些波纹组成了一幅流动的星图,与雷公山云层中的光纹遥相呼应。
一个背包客突然跪倒,他的瞳孔变成了淡银色,指尖无意识地在泥地上勾画——那是西夏文字的变体,写着"归位"二字。
陆寻的月琴在雨前自鸣。
他坐在吊脚楼的廊檐下,手指根本没有拨弦,那琴却自行奏出一段从未听过的旋律。寨子里的孩子们最先围过来,他们不约而同地跟着哼唱,调子竟与背包客们方才所唱完美衔接。
黎九歌赶到时,看见林夏站在人群外围,她的银纹己经蔓延到耳后,正随着琴声有规律地明灭。
"这不是《祈雨调》。"林夏的声音有些飘忽,"是《祈雨调》缺失的下半阙——《归星谣》。"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的雷公山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山腰处的云雾散开,露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岩洞,洞口排列着七块天然形成的石碑,每块碑上都刻着星纹的一部分。
祠堂里的烛火无风自动,将黎九歌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竟比实际高大许多,头上还多出一对形似牛角的轮廓。
老巴代们跪坐在祖宗牌位前,手中的竹卦全部自行开裂,露出里面藏着的青铜薄片——每片上都刻着同一句话:"天变时,守船人当为引路人。"
"我们可能理解错了祖训。"最年长的巴代指着祠堂梁柱,那些支撑了数百年的木头正在渗出淡蓝色的树脂,"船不是让我们守着不动的......"
他的话被一声惊雷打断。
雨终于落下,却不是水滴,而是细密的银色丝线,在触及地面时发出琴弦般的颤音。寨子里的所有银器同时发出嗡鸣,与雨声、琴声、歌声交织成一首完整的《归星谣》。
当黎九歌带人赶到雷公山新出现的岩洞时,石碑上的星纹正在发光。
那些光纹不是静态的图案,而是像活物般流动,逐渐在洞顶汇聚成一幅巨大的星图——与陆寻月琴投影的星图、梯田水面的波纹、云层中的光纹完全一致。
林夏突然捂住心口,她的银纹己经爬满半边脸颊:"不是我们在召唤星辰......"
洞内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是某种巨物在深呼吸。
"是星辰在召唤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