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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招娣不动声色地继续给顾客称肉，眼角的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那两个不速之客。
就在这时，旁边卖豆腐的陈师傅，像是没看见那俩人似的，端着个大碗，慢悠悠地晃到白招娣摊前。
“招娣妹子，给我来两块卤猪皮，晚上喝两盅！”他嗓门洪亮，故意提高了音量。
左边卖蔬菜的大姐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拍了拍白招娣的胳膊。
“招娣啊，你这猪耳朵闻着真香，等会儿收摊给我留半斤，我带回去给我家那口子下酒！”
不止他们俩。
周围好几个相熟的摊主，都像是约好了一样，不约而同地往白招娣这边靠了靠。
有的假装整理摊位，有的跟旁人闲聊，但那锐利的目光，却齐刷刷地投向了王老五和赵老六。
无声的压力，弥漫开来。
板寸头王老五和长鬓角赵老六，脸上的嚣张气焰明显收敛了不少。
他们站在原地，互相嘀咕了几句，脸色变了几变。
显然，他们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底层小贩们抱团取暖的无声警告。
在菜市场里公然闹事，得罪这么多人，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最终，王老五恨恨地瞪了白招娣一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赵老六也悻悻地收回目光。
两人没敢上前，灰溜溜地转身，钻进了嘈杂的人流里，消失不见了。
白招娣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感激地看向陈师傅和卖菜大姐他们，连声道谢。
“谢啥！咱们这儿做小本生意的，就得互相帮衬着！不然还不被那些杂碎给欺负死？”陈师傅摆摆手，憨厚地笑道。
卖菜大姐也点头：“就是！以后他们再敢来找茬，妹子你吭一声，咱们一起收拾他们！”
一股暖流，在白招娣心间缓缓流淌。
从那以后，王老五和赵老六果然再也没敢明目张胆地来找麻烦。
白招娣的“白记卤味”摊子，彻底在城南菜市场扎下了根。
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
经过这些日子的苦心经营，她的摊位前总是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顾客，成了市场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木板搭成的简易案台上，卤得红亮、香气扑鼻的猪头肉、猪蹄、鸡爪、鸭掌，码得整整齐齐。
后来，她又根据顾客的喜好，新添了卤豆干、卤海带丝、卤花生米这些素卤，品种越发丰富。
那浓郁又霸道的卤香味，老远就能闻到，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老板娘！给我来半斤猪耳朵，要最边上那块脆骨多的！”一个老熟客隔着人群就大声喊道。
“好嘞！您稍等！”白招娣响亮地应着，手起刀落，动作麻利又精准。
称重，切块，用干净的油纸仔细包好，递过去：“您拿好！”
林红英站在母亲身旁，己经能独当一面地帮忙收钱、找零了。
小姑娘不再是刚来县城时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和干练，算起账来又快又准。
林红梅则像个小管家，认真地看管着旁边的竹篮和那杆小秤。
偶尔，她还会鼓起勇气，学着母亲的样子吆喝两句：“白记卤味！好吃不贵！”
稚嫩的童音逗得周围顾客哈哈大笑。
“红梅这嗓门，得再练练！把那边买菜的大爷也给招过来才行！”白招娣一边忙活，一边笑着打趣小女儿。
“我……我再喊大声点！”林红梅憋红了小脸，又使劲喊了一声，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母女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在水布村从未有过的、踏实而满足的光彩。
每天起早贪黑，从凌晨忙到日落，虽然累得腰酸背痛，
但看着竹篮里的卤味变成一张张带着体温的毛票、角票，攒起来的钱越来越多，日子就有了实实在在的奔头。
白招娣的小金库，己经悄悄攒下了一百多块钱！
这沉甸甸的积蓄，让她心里无比安定。
她甚至开始偷偷琢磨着，等钱再攒多一点，是不是可以在这市场附近，租个小小的门面房？
哪怕只有几平米，也比现在这样风吹日晒雨淋强啊！
更让她欣慰的是，两个女儿也争气得很。
李大娘帮忙联系的那位退休老教师，人很好，很有耐心。
林红英和林红梅姐妹俩，知道这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都格外珍惜。
每天从摊子上收工回去，吃过晚饭，姐妹俩就趴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认认真真地写字、算数，用功得很。
看到女儿们那专注认真的小模样，白招娣觉得，自己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都值了！
然而，生活就像一条起伏的河流，有平缓的顺流，也难免会遇到暗礁和险滩。
有些人，就是天生见不得别人好，总想着法子给你添堵。
这天上午，正是菜市场人最多、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白招娣的摊位前，更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突然！
一个尖锐刺耳、带着哭腔的男人声音，猛地盖过了市场的嘈杂和喧嚣：
“哎呀！我的肚子！疼死我了！哎哟喂……”
“就是吃了你家的卤肉！吃坏了我的肚子啊！”
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呼啦”一下向两边散开。
只见一个面色蜡黄、眼眶深陷的中年男人，正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在地上打滚，表情痛苦万分。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黄、明显不合身的旧汗衫，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但这会儿，他嚎叫的声音却中气十足，手指颤抖着，首首地指向白招娣的卤肉摊。
“就是你！黑心老板娘！昨天在你这儿买的猪头肉！”
“吃完回家就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晚上！现在肚子还跟刀绞一样疼！”
“肯定是你的肉不干净！里面有脏东西！吃坏了人！”
“你得赔钱！赔我的医药费！还有我的误工费！不然我今天就跟你没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摊位前的火热气氛。
白招娣和两个女儿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围的顾客和摊主们也全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咋回事啊这是？吃坏肚子了？”
“不能吧？我常买她家的卤肉，味道好得很，从来没吃出过毛病啊！”
“不好说，这天热了，东西是容易坏。万一……是真的呢？”
“这下可麻烦了！做吃食生意的，最怕沾上这种事！名声要是坏了，生意就全完了！”
白招娣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看着那个在地上翻滚哀嚎、表情极其夸张的男人，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她每天的卤肉都是当天现做现卖，收摊后剩下的，
要么自家吃，要么低价处理给相熟的邻居和摊主，绝不可能留到第二天再卖！
而且从清洗食材到卤制过程，她对卫生的要求近乎苛刻，每一个环节都盯得死死的，怎么可能吃坏人？
这人……绝对是来找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