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水倒映的天光渐暗时,林寒发现自己的龙鳞正在褪色。翡翠般的龙纹从尾部开始剥落,化作无数细小的萤火,在虚空中凝成一行古老的契约文字——
“烛龙照夜,青鸾司晨。”
苏雪儿的身影从青铜镜中走出,嫁衣的裙摆扫过林寒正在消散的龙尾。她腕间的银镯己经碎裂,但每一块碎片都悬浮着,映出不同世界的晨昏线。
“契约己成。”她轻声道,“现在,轮到我们成为‘晨昏’了。”
林寒的龙角开始生长,不再是锋利的骨刃,而是化作两株并蒂的建木幼苗。他的瞳孔里,三百世记忆如走马灯流转,最终定格在最初的那一幕——
烛龙盘踞在建木之根,青鸾栖于树梢。二者从未相见,却在同一片树荫下,守着洪荒最初的昼夜更替。
而现在,林寒终于明白:
? 烛龙之责:以目为炬,照破归墟长夜
? 青鸾之命:以羽为帆,引渡迷途之魂
苏雪儿指尖轻点,银镯碎片化作星轨,缠绕在林寒的龙角上。她的嫁衣褪去朱红,渐变成青鸾的羽色,而裙摆的流苏正化作晨雾,漫向尚未苏醒的洪荒大地。
天穹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那不是伏羲的恶念,而是比洪荒更古老的“混沌之眼”。它凝视着林寒与苏雪儿,瞳孔中倒映着亿万劫难——
每一劫,都是他们未曾共同经历的“可能”。
? 或许在某一世,林寒未曾遇见苏雪儿,独自镇守归墟,最终化作顽石;
? 或许在另一世,苏雪儿未被伏羲所困,振翅飞过三千世界,羽翼拂过众生眉间;
? 又或许……他们根本不曾存在,而洪荒的晨昏,只是混沌的一场梦。
苏雪儿忽然笑了。
她伸手遮住林寒的龙目,轻声道:“闭眼。”
当林寒的视野陷入黑暗时,他听见羽翼振空之声——苏雪儿化作青鸾真身,飞向混沌之眼。她的羽翼每掠过一寸,便有劫难消散,而她的身影也随之淡去一分。
最后一根青羽坠入归墟时,混沌之眼缓缓闭合。
林寒睁眼的刹那,建木的根系己蔓延至洪荒尽头。
? 他的左目化作朝阳,照亮归墟;
? 右目凝为皓月,悬于青丘;
? 而龙角所生的建木,枝叶间栖着无数青鸾的虚影——那是苏雪儿散落的三百情魄,每一缕都在晨光中振翅。
白素贞的声音从树根处传来,带着释然:“契约的尽头,原来是‘相忘’。”
她与玄冥的残魂并肩而立,身影渐淡,最终化作建木的两片落叶,飘向不同的世界。
许多年后,某个小世界的山巅。
一名少年拾起一片翡翠色的叶子,叶脉间隐约有龙纹流转。他抬头,见天际青影掠过,似鸾非鸾,羽翼拂过云霞时,洒落细碎的光尘。
少年不知为何落泪,只是将叶子贴近心口,轻声道:
“原来你们在这里。”
少年将那片翡翠色的叶子带回村庄时,叶脉中的龙纹在月光下忽然游动起来。
"咦?"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叶尖凝出一滴露水。露珠坠地,竟化作一条细小的翡翠色溪流,蜿蜒流向村后的古井。井沿的青苔下,隐约露出半截银镯的轮廓。
当少年拾起银镯时,井水突然沸腾。无数细小的光点从水中升起,像夏夜的萤火,又像星辰的碎屑。它们在空中交织,逐渐凝成一个少女的虚影——
她赤足踏着月光,腕间银镯叮咚,鸦青色的长发间簪着一朵并蒂莲。
"你终于来了。"少女轻笑,指尖拂过少年手中的叶子,"三千年,这片叶子终于等到对的人。"
少年低头,发现井水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片浩瀚的山海——
? 建木的根系贯穿三千世界,每一条根须都是一条奔腾的江河;
? 青鸾的羽影掠过云端,羽尖滴落的露水化作翡翠色的星辰;
? 而在最深处的归墟,烛龙的双眼依然明亮,左目为日,右目为月,守护着永夜的边界。
"这是......"
"契约的延续。"少女的虚影坐在井沿,足尖点水,荡开一圈涟漪,"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段未尽的缘分。"
少年腕上的银镯突然发烫。他这才发现,镯内刻着两行小字:
"山海为凭,叶脉藏魂。
拾叶者,承吾之约。"
少女的虚影忽然凝实了几分。她伸手触碰银镯,三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原来她并非苏雪儿,而是建木新生的一缕精魄,守着烛龙与青鸾消散前最后的执念。而那枚银镯,正是青鸾羽翼所化的契约信物。
"你想见他们吗?"她轻声问。
少年握紧叶子,叶脉忽然延展,在他掌心刻下一道契约:
? 若将叶子投入井中,可唤醒沉睡的建木根系,重现洪荒盛景;
? 若将叶子簪于发间,则继承"守约人"之责,行走三千世界修补残缺的因果;
? 若将叶子吞下......
少年没有看完第三条。他忽然笑了,将叶子轻轻贴在少女虚影的发间。
"我选第西条路。"
叶子突然燃烧起来,翡翠色的火焰中,浮现出林寒与苏雪儿最后的身影——他们并肩站在建木之巅,龙鳞与羽翼化作漫天光雨,洒向三千世界。
每一滴光雨,都是一片藏着山海的叶子。
火焰熄灭时,少女的虚影己经凝成实体。她发间的并蒂莲盛开,而少年腕上的银镯褪去锈迹,浮现出新的契约文字:
"叶脉藏山海,银镯系光阴。
此约无始终,自有拾叶人。"
井水归于平静,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远处晨曦初现,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仿佛有青鸾的羽影掠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