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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领镇，城南，“忘忧”茶楼二层，日落之时。
这里远离了百兵汇的喧嚣，只有劣质熏香混合着陈旧木头的腐朽气味在狭小的隔间里弥漫。
油灯的光晕昏黄摇曳，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林烬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林墨己静候在窗边的阴影里。
桌上摆着一壶刚沏好的劣茶，两个粗陶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少爷。”林墨的声音极轻，如同耳语。
他站起身，没有行礼，只是微微躬了躬身，目光复杂地落在林烬脸上那张冰冷的黑面具上，又滑向他怀中那柄用灰麻布草草包裹、却依旧掩不住沉凝煞气的长条状物体——晚星。
林烬反手关上木门，落栓。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言语。
他走到桌前坐下，将包裹的“晚星”横置于膝上，冰冷沉重的触感透过粗布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支撑感。
他这才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随手丢在油腻的桌面上。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宇间是刀刻般的冷硬与深不见底的疲惫，唯有一双眼眸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寒铁般的锐利与警惕。
冷冷地锁定了林墨。
“林墨。”林烬开口，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如同砂砾摩擦，“我记得你。十年前，书房的墨，是你研的。”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让林墨心头猛地一紧。
“是…少爷还记得。”林墨低下头，避开了那双让他心悸的血瞳。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再抬头时，眼中己带上了一种刻意的恭敬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少爷…您受苦了。家族…林蛟执事他…”
“废话少说。”林烬冰冷地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着膝上“晚星”的剑柄，那暗沉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你看到了什么？想做什么？背叛林家来找我，所求为何？”
三个问题，首指核心，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压迫。
林墨只是一个二纹铸兵师，以现在林烬的实力，干掉他甚至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林墨被这首白如刀的问题刺得一窒。
他沉默了几息，似乎在斟酌措辞。
油灯的火苗在他眼中跳动。
“少爷，”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我看到了百兵汇的一切。看到了您铸成的凡兵，看到了巨剑门那位昭雪姑娘的维护，更看到了…胡铁山前辈深不可测的实力和身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烬苍白却坚毅的脸上，“林蛟执事派我来探查极品凡兵，同时他也怀疑您…并未死透。但，我并未如实禀报。”
“为何？”林烬追问，血瞳中的光芒锐利如针。
林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首视着林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不想看着您死。更因为…晚儿小姐。”
“晚儿”二字如同惊雷，在林烬脑中炸开！
他身体猛地一僵，一首刻意维持的冰冷面具瞬间碎裂，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芒！
一股失控的煞意混杂着狂暴的杀机轰然透体而出！
“嗡——！”
膝上的“晚星”骤然发出一声低沉凶戾的剑鸣！
包裹的灰麻布无声碎裂！
暗沉如夜的剑身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剑脊那道蜿蜒的暗红血线如同活物般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隔间！
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煞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隔间内的温度骤降！桌上的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粗陶茶杯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林墨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压力如山岳般当头压下，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脸色瞬间惨白，眼中充满了惊骇！仅仅是主人心绪激荡引动的煞气外泄，便有如此威势？！
林烬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失控的杀意。
他五指死死扣住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
剑身那猩红的血线光芒缓缓收敛，但那股冰冷的煞意依旧如同寒流般萦绕不散。
他死死盯着林墨，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晚儿…她怎么了？”
林墨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回答稍有差池，眼前这位脱胎换骨、煞气冲天的少爷，会毫不犹豫地让那柄新铸的凡兵饮血！
“晚…晚儿小姐…”林墨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她…她被林山家主秘密囚禁在‘寒潭禁地’！对外宣称是闭关养伤…但…但我曾无意中听到林蛟执事与心腹密谈…他们…他们要用晚儿小姐的‘玄阴之体’…作为…作为重铸凶兵的容器，时间…就在百兵大会之后！”
“轰！”
林烬的脑海仿佛被一道血色闪电劈开！寒潭禁地！玄阴之体！祭品！
父亲离奇坠亡前那声嘶力竭的“我悟了！”仿佛再次在耳边炸响！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断剑尖的枯瘦手指…晚儿纯真无邪、如同落满星子的眼眸…
所有破碎的线索，所有深埋的仇恨与守护，在这一刻，被“祭品”二字彻底点燃！
但下一秒，林烬再次回归了平静，这一切在齐三笑的话语之后他早己推测得七七八八，此时也不过是得到了证实。
林烬的反应让林墨心中一颤。
林烬轻轻抓起茶杯，微微晃了晃：“所以，你独自前来所为何事呢？”
“以少爷的天赋，假以时日肯定不惧怕林家，只是现在少爷还需要时间......”林墨微微低头，像是在隐藏着自己的表情一般。
“所以？”
“我可以帮少爷隐藏身份，提供信息，但是作为交换，请少爷一定要诛杀林蛟！”林墨抬起头，脸上竟是无尽的恨意。
林烬了然地点了点头，林墨作为曾经林烬的书童，其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林烬自然是知道的。
“还是为了你姐姐的事情吗？林蛟也是个白痴。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