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过几条街,终于在城南官道追上了林府众人。
他们走得极慢,像一群游魂般在路边挪动。
刘墉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去,踉跄着跑向刘雪兰。
“雪兰!”他声音哽咽,眼中瞬间涌出泪水:“你怎么...怎么就这样走了...”
刘雪兰缓缓转身,看到刘墉那张“悲痛欲绝”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但她很快低下头,轻声道:“阿兄...民妇...想家了...”
刘墉一把抓住她的手,触手只觉冰凉刺骨。
他心中一惊,妹妹的手何时变得如此粗糙?
记忆中那双保养得宜的柔荑,如今竟如老树皮般干裂。
“回府住几日再走吧,”他声音颤抖,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你身子这么弱,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
刘雪兰轻轻抽回手:“不了...江南...有郎中...”
周围己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这对“兄妹情深”的场面指指点点。
刘墉余光扫过人群,哭得更加动情:“雪兰!你这一走,叫为兄如何放心得下?”
他转身对林宪厉声道:“妹夫!你就这样由着她胡闹?”
林宪瑟缩了一下,不敢抬头:“大、大人...夫人她...”
“阿兄,”刘雪兰突然打断他:“是民妇...执意要走...”
刘墉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换上悲痛的表情。
他拉住刘雪兰的袖子,像个舍不得妹妹的兄长一般:“至少...至少让为兄备些盘缠...”
刘瑞泽也适时上前,红着眼眶道:“姑目,侄儿舍不得您...”
刘雪兰看着这对“情深义重”的父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她缓缓摇头:“不必了...民妇...只想早点回家...”
围观的人群中己经有人开始抹眼泪,小声议论着刘侍郎如何重情重义。
刘墉见效果达到,终于“勉强”点头:“那...那为兄送你出城...”
他搀扶着刘雪兰,一步三回头地向城门走去。
刘瑞泽跟在后面,不时用手帕擦拭眼角。这一幕“兄妹离别”的戏码,演得感人至深。
到了城门外,刘墉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塞给刘雪兰:“妹妹...保重...”
刘雪兰没有推辞,默默收下银子。她最后看了刘墉一眼,轻声道:“阿兄...也保重...”
说完,她转身走向等候在路边的林家众人,再也没有回头。
刘墉站在原地,一首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才“依依不舍”地转身上车。
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刘墉脸上的悲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狠至极的表情。
他一把扯下沾了泪水的帕子,狠狠摔在车厢里。
“贱人!”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竟敢坏我大事!”
刘瑞泽吓得缩在角落:“父亲...姑母她...”
“闭嘴!”刘墉厉声打断:“立刻派人去江南,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敢轻举妄动...”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刘瑞泽脸色煞白:“父亲...这...这不太好吧...”
刘墉冷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姑母知道的太多,若她不安分,便留不得了。”
马车缓缓驶回城中,刘墉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仿佛在为刘侍郎的“兄妹情深”感动。
他放下帘子,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他对车夫道:“去陈掌柜那里。”
与此同时,城南一处茶楼上,谢昭懿倚窗而坐,将城门外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轻啜一口清茶,唇角微扬。
“郡主,”青杏小声问:“林夫人会按您说的做吗?”
谢昭懿放下茶盏:“谁知道呢?”
她看向远方己经变成小黑点的林家众人:“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看清某些真相之后。”
茶楼下的街道上,几个孩童正在传唱新编的歌谣,内容正是刘侍郎如何含泪送别胞妹。
谢昭懿听着这歌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走吧,”她起身放下茶钱:“该去会会我们顾王爷了。”
顾王府书房,顾京墨正在批阅公文。
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道:“郡主看了一出好戏?”
谢昭懿推门而入,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夫子消息倒是灵通。”
顾京墨放下笔,抬眼看她:“林夫人说了什么?”
“归南,阿兄保重。”谢昭懿复述道:“就这七个字。”
顾京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就这些?”
“就这些。”谢昭懿拿起他桌上的橘子把玩:“不过...足够让刘墉坐立不安了。”
顾京墨突然伸手夺过橘子,熟练地剥了起来:"郡主为何如此笃定?"
“首觉。”谢昭懿看着他将橘子分成瓣,突然有些想笑:“女子最懂女子。刘雪兰那眼神...分明是恨极了刘墉。”
顾京墨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郡主接下来打算如何?”
谢昭懿接过橘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一股暖流顿时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
她慌忙缩回手,低头掩饰泛红的脸颊:“等。”
“等?”
“等刘墉自乱阵脚。”她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他那种人...最沉不住气。”
顾京墨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郡主似乎很了解刘墉?”
谢昭懿轻哼一声:“毕竟...曾经差点成了他儿媳妇。”
顾京墨眼神一冷:“郡主慎言。”
谢昭懿被他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夫子这是...?”
顾京墨不答,只是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郡主若无他事,臣还有公务要处理。”
谢昭懿撇撇嘴,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那我走了。”
她起身向门口走去,突然回头:“对了,明日卯时,练武场见。”
顾京墨背影一僵,随即轻轻点头:“嗯。”
谢昭懿哼着小曲离开,没看见窗边那人唇角扬起的弧度。
他轻声自语:“归南...阿兄保重...”
这七个字,究竟藏着什么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