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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那天的阳光带着细芒，透过社区服务中心的梧桐叶，在林晚的办公桌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她正在给独居的周奶奶念体检报告，老人耳背，她便把字放大了写在便签上，指尖沾着红色印泥，在"血糖偏高"几个字下面画了波浪线。
"丫头，你这指甲缝里怎么还有红印子？"周奶奶突然抓住她的手，浑浊的眼睛在阳光下眯成缝。林晚这才发现，昨晚帮社区排练中秋晚会时，不小心蹭到的油彩还残留在指缝，像极了周沉咳在录像带上的血迹。
办公桌上的相框里，父亲穿着工装的照片被阳光镀上金边。她想起今早路过老槐树时，看见树下坐着个写生的男人，画板上的槐树叶被涂成了深浅不一的蓝。这种颜色让她莫名心安，像极了陈阳第一次给她看审计报告时，钢笔在纸上划出的墨痕。
"林姐，楼下有个快递找你。"实习生小王探进头，手里晃着个牛皮纸信封。林晚接过时，发现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一行隽秀的钢笔字："致梧桐树下的读信人"。
信封里掉出一张明信片，背面是梵高的《星月夜》，左下角用铅笔写着："你帮我找回的不仅是钥匙，还有二十年前的月光。"林晚想起上周帮一个画家找回丢失的工作室钥匙，那人戴着宽檐帽，指尖沾着钴蓝色的油彩，说话时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是顾先生的信吧？"小王凑过来，手里转着彩色回形针，"他昨天来交物业费，盯着你的照片看了半天呢。"林晚这才注意到，公告栏里她的工作照旁，不知何时多了朵用枫叶做成的书签，叶脉被细心地染成了暖橙色。
顾先生名叫顾砚之，是三个月前搬进社区的油画家。第一次见他时，他正蹲在垃圾分类站旁，把过期的颜料管一个个擦干净，手腕上缠着褪了色的画具带，像某种温柔的枷锁。林晚递过垃圾袋时，他抬头笑了笑，右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让她想起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林小姐，能帮我个忙吗？"顾砚之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带着独特的沙哑。他指着工作室墙上阳光透过树的缝隙照在未完成的画布上，那是幅老槐树的写生，树叶被涂成了忧郁的靛蓝。
林晚蹲下身帮他找修补材料时，看见画架下散落着几张素描，画的都是同一个戴银表的男人背影。她想起李德胜庭审那天，袖口闪过的冷光，指尖突然触到画纸下的硬物——是个金属烟盒，上面刻着鸢尾花纹路，和周沉的银表如出一辙。
"这是我父亲的东西。"顾砚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手里拿着管钛白色颜料，挤出来时像雪落在干燥的土地上，"他以前是红星服装厂的设计师，后来……"他没说下去，只是用调色刀将白色颜料抹开，覆盖在画布上的裂缝处。
社区的中秋晚会在老槐树下举行。林晚穿着哥哥买的藏青西装，胸前别着小王送的枫叶形状书签。顾砚之坐在画架旁，往画布上添着晚会的灯火，颜料盘里的橙红与明黄混在一起，像融化的落日。
"林姐，顾先生给你画了幅画！"小王举着画布跑过来，上面是林晚帮周奶奶读报告的场景，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发梢镀上金边，办公桌上的红印泥被画成了一颗跳动的心脏。顾砚之站在她身后，调色刀还沾着未干的钴蓝，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画具带。
晚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下起了细雨。林晚跑去办公室拿伞，却看见顾砚之站在父亲的照片前，手里拿着个布包。他转过身时，林晚看见布包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工服，胸签处绣着"林建国"三个字。
"这是我父亲当年偷偷藏起来的。"顾砚之的声音被雨声打散，"他说你父亲是唯一不肯同流合污的人。"工服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砚之这孩子像他母亲，画画时别打扰。"
林晚突然想起，小时候总看见父亲对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发呆，照片上的人戴着画家帽，嘴角有个梨涡。顾砚之的母亲，原来是父亲当年的学徒。
雨越下越大，打在老槐树叶上发出沙沙声。顾砚之打开画架上的防雨罩，露出那幅未完成的老槐树——这次树叶被涂成了温暖的赭石色，缝隙里透出社区服务中心的灯光，像无数颗跳动的星星。
"我父亲说，真正的光不是来自太阳，而是来自人心。"顾砚之拿起画笔，在画布角落添上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在念报告，一个在画画，中间是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林晚看着他手腕上褪色的画具带，突然想起陈阳说过的话："有些人用伤疤做勋章，有些人用它做画笔。"
晚会因下雨提前结束了，林晚在办公桌上发现了顾砚之留下的调色盘。盘里的颜料被摆成了彩虹的形状，旁边压着张便签："下次换我帮你念报告，你的红印泥该歇歇了。"她拿起调色刀，指尖蹭到一点温暖的橙红，像极了父亲生前烟斗里未熄的火星。
窗外的雨停了，梧桐叶上的水珠在路灯下闪烁。林晚走到老槐树下，看见顾砚之正在收拾画具，画板上的星光被雨水洗得更加明亮。他转过身时，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画框，里面是片被画成靛蓝色的槐树叶，叶脉间用金粉写着："致照亮他人的你"。
"其实我早就认识你。"顾砚之把画框递给她，袖口的画具带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小时候你父亲常带我去看星星，说你长大后会成为像月亮一样的人。"
林晚接过画框，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原来那不是绝望，而是想告诉她，有些牵挂早己跨越生死，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岁月的土壤里。
社区服务中心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亮了顾砚之调色盘里的星光。林晚看着他认真收拾画具的样子，突然觉得，生活就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画，那些曾经的伤痛是深色的底色，而遇见的温暖是明亮的高光，只要用心去调和，终会变成绚烂的图景。
她想起陈阳发来的消息，说李德胜的瑞士账户被冻结，追回的赃款将用于建立社区帮扶基金。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手腕的烫伤疤痕上，那是父亲留下的印记，如今却像极了顾砚之画里的一道暖光。
"需要帮忙吗？"林晚走上前，接过顾砚之手里的画架。他的指尖沾着钴蓝色的颜料，不小心蹭到她的袖口，像落了一颗温柔的星。
"好啊，"顾砚之笑了，右脸颊的梨涡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不过下次换你教我用红印泥，我的调色盘好像缺了点热情。"
槐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一首关于治愈与新生的诗。林晚看着顾砚之眼中的星光，忽然明白，真正的成长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带着伤痕依然愿意拥抱阳光。而她的情感画卷，才刚刚在老槐树影里展开，每一笔色彩，都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与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