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午休课,教室后排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林小满捏着红笔趴在夏子轩桌上,帮她整理收上来的数学作业。阳光穿过纱窗在作业本上织出金色网格,她盯着夏子轩工整的板书笔记,忽然想起昨晚便利店监控里,苏念念给流浪猫换药时,手腕上那道和夏子轩位置相同的烫伤疤。
“小满,把第三组的错题本递给我。”夏子轩的声音从饮水机旁传来,马尾辫扫过白衬衫领口。林小满伸手去够最顶层的本子,却在起身时勾住了夏子轩的袖口——布料撕裂声惊得她心脏漏跳半拍,更让她瞳孔骤缩的,是袖口下露出的月牙形烫伤疤,边缘蜷曲着,像永远无法愈合的月牙。
“对、对不起!”林小满慌忙去捂那道疤,却被夏子轩后退半步躲开。周围的嬉闹声突然消失,前排的陈佳宁捧着作业本转过头,苏念念转笔的动作停在指间,阳光在她睫毛下投出锋利的阴影。
夏子轩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指尖颤抖着去扯滑落的袖口,却怎么也对不齐纽扣。林小满看见她后颈的碎发被冷汗粘在一起,突然想起上周值日生忘记关投影仪,屏幕上闪过的家庭群聊截图——夏子轩的母亲在群里@全体成员:“子轩烫伤了还坚持整理错题,你们该多学习她的自律。”
“原来你也有疤。”苏念念的声音打破死寂。她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怎么,好学生也会受伤?还是说,这疤是你妈‘教育’出来的?”
教室里响起抽气声。陈佳宁猛地拽苏念念的袖子:“别说了!”但后者甩开她的手,步步逼近夏子轩,卫衣链坠在胸口晃出急促的弧度:“我猜猜看,是不是你考砸了数学,你妈就拿熨斗烫你?就像我爸喝醉了会拿烟灰缸砸我一样?”
夏子轩的后背抵上窗台,玻璃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皮肤。她望着苏念念眼里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举着熨斗逼问她“为什么没考满分”,蒸汽扑在手腕上的灼热感在此刻突然清晰起来。喉间泛起铁锈味,她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不是……是我自己打翻了热水壶……”
“够了!”林小满突然大喊一声,将撕碎的袖口按在夏子轩手腕上,“你们到底要怎么样?伤疤是每个人的秘密,谁都没有资格揭开别人的伤口取乐!”她转头盯着苏念念,发现对方的指尖也在发抖,卫衣下露出的一小截腰线处,有道与夏子轩相似的淡粉色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陈佳宁忽然蹲下身,从书包里翻出Hello Kitty创可贴:“这个……贴在疤上会好看点。”她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我小时候学骑自行车摔破膝盖,我爸就给我买这种创可贴,说贴上就不会疼了。”
夏子轩望着创可贴上粉色的蝴蝶结,喉咙突然发紧。苏念念别过脸去,却在看见夏子轩指尖接过创可贴时,忽然从口袋里摸出管祛疤膏:“德国药店买的,比国内那些杂牌好用。”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别误会,我只是嫌你疤太丑,影响寝室美观。”
林小满看着两人别别扭扭的模样,忽然想起昨晚便利店监控里的画面:苏念念给小猫换药时,手腕上的疤与夏子轩的重叠在一起,像两片拼图。她悄悄掏出手机,给苏念念发消息:【其实夏子轩的疤,是为了救弟弟才烫的。她妈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手机震动的瞬间,苏念念瞳孔微缩。她想起上周打扫卫生时,看见夏子轩手机里存着几十条未发送的消息,内容都是“妈,弟弟的烫伤药记得按时涂”。阳光穿过她新染的蓝黑色发尾,在夏子轩贴上创可贴的手背上投下细碎光斑,她忽然听见自己说:“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去天台晒太阳吧。听说紫外线能让伤疤变淡。”
夏子轩猛地抬头,撞见苏念念迅速别开的脸。林小满己经蹦到两人中间,从书包里翻出三包辣条:“那不如再加点仪式感?上次和念念结盟时没吃完的存货,今天正式成立‘伤疤互助会’!”
陈佳宁“噗嗤”笑出声,从兜里掏出润喉糖分给大家:“我奶奶说,吃甜的会开心。”苏念念挑眉接过糖,指尖却不小心碰到夏子轩的手腕,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不知谁的mp3里漏出周杰伦的《晴天》,前奏混着辣条的油香,竟莫名温馨。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夏子轩望着手腕上的Hello Kitty创可贴,忽然轻轻说:“其实……我弟弟两岁时打翻了热水壶,我挡在他前面。我妈怕我记恨弟弟,所以才在家长群里那样说。”她抬头看向苏念念,后者咬着润喉糖的动作顿住,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我爸出轨那天,拿烟灰缸砸我,说我和我妈一样是累赘。”苏念念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所以我讨厌所有假装幸福的人,包括你。”她踢了踢脚边的空辣条袋,“但现在……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林小满悄悄举起手机,对着三人交叠的手腕拍了张照。阳光穿过创可贴、祛疤膏和未褪的红肿,在屏幕上形成暖黄色的光斑。她忽然想起生物课学过的结痂原理——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会疼,但当我们愿意让别人看见结痂,或许才是真正愈合的开始。
下午的体育课,西个女生挤在天台角落。苏念念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在晒得发烫的水泥地上,陈佳宁翻出珍藏的果味汽水,林小满则忙着给流浪猫拍照。夏子轩望着远处的教学楼,忽然指着天空笑:“看,那朵云像不像卡卡西的面罩?”
苏念念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嘴角忍不住上扬:“明明更像佐助的苦无。”陈佳宁举起汽水罐当望远镜:“我觉得像鸣人吃的拉面!”西人笑作一团时,夏子轩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苏念念的手腕,两道伤疤在阳光下并排躺着,像两只终于愿意互蹭的小兽。
风卷起天台边缘的蒲公英,带着夏天的气息掠过她们的发梢。林小满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消失,但当它们被晒在阳光下,被温柔的手指触碰,被辣条和汽水的香气包围,疼痛便不再是孤独的海啸,而是成为了连接彼此的桥梁。
暮色渐浓时,她们在天台角落埋下一个铁盒,里面装着辣条包装袋、润喉糖纸、Hello Kitty创可贴,还有苏念念偷偷写的字条:【致伤疤: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