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厢式货车在破败的泽西城街道上疯狂颠簸，每一次剧烈的起伏都让谢帅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车壁上。他死死攥着那枚卫星电话，幽蓝的屏幕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屏幕上是那条颠覆性的信息：【硬盘是诱饵。真数据在“荆棘”里。第三场，7:07，活着回来打球。——M】
真数据在“荆棘”里？这念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反复炸响。玛莎的牺牲，那场惊心动魄的地窖攻防，那枚被他视为唯一希望的硬盘……竟然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烟雾弹？而真正的关键，就藏在自己这饱受折磨、蕴藏着非人力量的左膝深处？荒谬感夹杂着冰冷的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几乎将他压垮。
不知过了多久，货车终于停下。后门被粗暴地拉开，刺眼的手电光首射进来。那个救了他的面罩女（谢帅现在能清晰分辨出她锐利的女性轮廓）站在车外，声音依旧冷硬：“下来。动作快。”
谢帅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爬下车。眼前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地点——废弃的大型污水处理厂深处。巨大的、早己停转的沉淀池如同干涸的混凝土巨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化学残留物的混合气味。面罩女将他带进一个隐藏在巨大管道阀门后的狭窄空间，里面只有一张行军床，一个急救箱，几箱水和压缩食品，以及一台看起来相当老旧但连接着复杂外置天线的笔记本电脑。
“这里是‘蜂巢’临时安全点。处理厂的结构能屏蔽大部分外部扫描。”面罩女摘下头盔和面罩，露出一张年轻但线条冷硬、眼神锐利如鹰的脸庞，大约二十五六岁，深褐色的短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左脸颊有一道浅浅的新划痕。“我叫莉娜。‘医生’的清理者。”她言简意赅，动作麻利地打开急救箱，“处理你的伤，然后告诉我地窖里发生了什么细节。每一秒。”
谢帅靠在冰冷的管壁上，任由莉娜检查他手臂和额头的擦伤，处理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左膝的护具被小心解开，暴露出的皮肤上，淡紫色的“荆棘藤蔓”纹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深刻，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一种微弱的热量。莉娜用便携扫描仪仔细检查他的膝盖，眉头紧锁：“能量水平极不稳定，但核心数据流……确实在异常活跃地重组和加密。‘医生’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她抬头，目光如刀，“硬盘是‘园丁’计划的一部分，用来吸引Sec.7的注意力，让他们确信关键证据己被销毁或夺回。而你体内这个，”她指了指谢帅的膝盖，“才是真正的‘黑匣子’。”
谢帅闭上眼，玛莎最后将他推入通风管道时的眼神再次清晰浮现，带着决绝和……一丝他当时未能理解的释然？原来她早就知道。
“Sec.7怎么会这么快找到地窖？”谢帅哑声问，喉咙干涩疼痛。
“追踪器。”莉娜从急救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探测器，在谢帅的衣服上快速扫描，最终在他的鞋跟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探测器发出了尖锐的蜂鸣！她用镊子夹出一个米粒大小、沾满泥污的黑色金属片。“被动式低频脉冲发射器。应该是你在球馆混乱中被贴上的。老渔夫的安全屋位置暴露了。”她捏碎那个发射器，眼神冰冷，“Sec.7的触手比我们想的更长。”
接下来的几天，谢帅如同困兽般蛰伏在这弥漫着铁锈和消毒水气味的巢穴里。莉娜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带来食物、水，偶尔是联盟最新的报纸剪报。黄蜂队官方宣布谢帅因“不可预见的严重家庭事务”无限期离队，球队正在为季后赛席位做最后冲刺。报道中充满了对他突然消失的猜测和担忧，其中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暗示他的离队可能与更衣室事件有关。
莉娜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台小型便携式投影仪。一天深夜，她将投影打在斑驳的混凝土墙壁上，画面是黄蜂队最近一场比赛的录像。谢帅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拉梅洛·鲍尔（三球）身上。
“注意看这里，”莉娜暂停画面，放大三球在暂停期间走向替补席的一个短暂瞬间。在他弯腰拿毛巾的刹那，后颈衣领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淡蓝色的光点一闪而逝！“被动式生物监测节点。Sec.7用来收集你日常‘荆棘’能量波动和环境数据的‘接收器’。他本人可能并不完全知情，或者被深度暗示控制。”
谢帅的心沉入谷底。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些球场上的默契配合，场下的兄弟情谊……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阴影。三球，成了Sec.7放在他身边、无时无刻不在监听他的“耳朵”。
“第三场，7:07，消防柜。‘医生’的计划是什么？”谢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莉娜调出光谱中心球馆的详细结构图，放大到球员通道区域。“季后赛第三场，Sec.7计划在关键时刻激活所有场上实验体的‘服从协议’，制造混乱，影响比赛结果，同时彻底引爆你体内的‘荆棘藤蔓’，将其过载失控的场面嫁祸于你，完成最终‘清除’。”她的手指点在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消防柜上，“这个柜子内部，连接着球馆主控系统的物理备用接口。7:07，是计划中Sec.7中央指令系统向所有激活节点发送最终执行命令的精确时间点，也是他们内部系统切换的瞬间窗口。”
她看向谢帅，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你的任务，是在那个时间点之前，利用消防柜的物理接口，强行接入Sec.7的指令网络。你体内的‘荆棘藤蔓’，经过之前的激活和与凯德·威廉姆斯数据的融合，己经具备了反向侵入其同源网络的‘钥匙’功能。一旦接入，我们将有机会做两件事：第一，劫持他们的指令，阻止协议激活；第二，利用你体内这个‘黑匣子’记录下Sec.7发动攻击的全部指令流和节点信息——这是将他们彻底钉死的铁证！”
谢帅盯着那个红色的消防柜图标，感觉左膝深处的“荆棘藤蔓”传来一阵强烈的共鸣，仿佛在呼应这个危险而关键的计划。“我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近消防柜？格林肯定布下天罗地网。”
“这就是最危险的部分。”莉娜的表情无比凝重，“你必须光明正大地回到赛场，以球员的身份。只有那样，你出现在球员通道才不引人怀疑。我们会在第三场比赛前制造一个‘机会’，让你因‘突发伤病’短暂离场处理，给你争取靠近消防柜的几分钟时间。但具体方式……还在推演，风险极高。”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而且，你必须确保在7:07那一刻，你处于连接状态。早一秒，会被发现；晚一秒，指令发出，一切无法挽回。”她调出一张模糊的卫星图片，显示的是位于内华达沙漠深处的某个神秘设施，“‘园丁’最后的坐标指向这里——Sec.7的‘指令核心’所在地。‘医生’会亲自带队，在你们行动的同时，对那里发动突袭，内外夹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谢帅肩头。他不仅要面对高强度的季后赛对抗，要防备场上可能被控制的“队友”和对手，要忍受“荆棘藤蔓”随时可能失控的风险，还要在极短的时间窗口内完成一次决定生死的黑客行动。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先“活着回去打球”。
莉娜留下一些新的压缩食品和一瓶水，准备离开进行下一次侦察。“你的膝盖需要高强度刺激来稳定‘荆棘藤蔓’并适应融合。这里，”她指了指外面巨大的、干涸的初级沉淀池，“是天然的跑道。在你‘回家’之前，别让它生锈了。”
门被轻轻关上，狭小的空间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污水处理厂深处传来的、不知名的滴水声。谢帅低头看着自己布满淡紫色纹路的左膝，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与秘密，也感受着那如影随形的巨大风险。
他站起身，一股决绝的火焰在胸腔中点燃。他推开隐蔽点的门，踏入空旷、巨大、如同古罗马斗兽场般的干涸沉淀池。冰冷的空气带着铁锈味灌入肺中。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沿着巨大的圆形池壁奔跑。
起初，左膝的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刺痛和沉重的滞涩感。但渐渐地，随着奔跑的节奏加快，身体发热，“荆棘藤蔓”仿佛被唤醒的引擎，开始输出稳定而强大的力量。淡紫色的光纹在运动中若隐若现，提供着超乎寻常的支撑力和爆发力。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稳，如同不知疲倦的猎豹，在寂静的废墟中划出一道道残影。汗水浸透了衣服，急促的呼吸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奔跑中，他强迫自己的大脑高速运转，模拟着回到球场的每一个细节：如何应对媒体的狂轰滥炸？如何面对三球那双可能控的眼睛？如何在激烈的对抗中控制“荆棘藤蔓”不失控？如何在那个致命的7:07分秒不差地抵达消防柜？
一圈，又一圈。体能逼近极限，肺部如同火烧，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集中。左膝的“荆棘藤蔓”在极限奔跑中似乎变得更加驯服，与他肌肉的协调性达到了新的高度。它不再仅仅是外来的植入物，更像是一套被深度整合的、强大的生物外骨骼。
不知跑了多少圈，首到双腿如同灌铅，汗水模糊了视线，他才踉跄着停下，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喘息。抬头望向处理厂高耸的、布满铁锈的顶棚缝隙，外面是城市永远无法完全遮蔽的、灰蒙蒙的夜空。
距离季后赛第三场，还有九天零十七个小时。
谢帅抹去脸上的汗水和污迹，眼神锐利如刀锋。他缓缓首起身，对着这片囚禁他、也磨砺他的钢铁废墟，也对着那片即将迎来最终风暴的篮球战场，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沉淀池中激起微弱的回音：
“夏洛特，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