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泽西城废弃工业区的铁锈气息混着河水的腥味，钻进谢帅的鼻腔。他蜷缩在拖网渔船冰冷的舱底，听着船体与码头木质结构摩擦发出的呻吟。老渔夫沉默地系好缆绳，布满裂痕的手指向远处一栋几乎被藤蔓吞噬的、红砖剥落的旧仓库。
“最东头，”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管道，“地窖入口在破叉车后面。吃的和水在桶里。别生火。”
谢帅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爬上岸，每走一步，膝盖深处都传来骨裂般的钝痛。“荆棘藤蔓”在经历了球馆的爆发和亡命奔逃后，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像一条耗尽毒液的蛇，只留下灼烧后的空洞和虚弱。他依言找到那辆锈成一堆废铁的叉车，挪开后面沉重的木板，一股混合着霉菌、尘土和老鼠粪便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他几乎是滚落进黑暗的地窖。
黑暗是粘稠的，几乎有重量。只有通风口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他摸索着，指尖触到冰冷的铁桶，里面有罐头、瓶装水和几条硬得像石头的能量棒。他拧开一瓶水猛灌，冰凉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玛莎最后决绝的眼神和那声撕裂黑暗的枪响，如同跗骨之蛆，在死寂中不断回放。
他靠着冰冷的砖墙坐下，从贴身口袋掏出那枚微型硬盘。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沾着干涸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玛莎的。这小小的东西，此刻重逾千钧。他把它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唯一能对抗无尽黑暗和Sec.7巨兽的武器。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饥饿和寒冷是仅存的刻度。他强迫自己吞咽着味同嚼蜡的食物，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存。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坐着，闭着眼，感受着左膝那片死寂的“荆棘藤蔓”。它在沉寂，但并未消失，他能感觉到一种深层的、缓慢的脉动，如同休眠火山深处涌动的岩浆。凯德·威廉姆斯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响：“带着证据…回去打球…”这执念是支撑他精神不至于崩溃的唯一支柱。
不知是第几天，也许是第二天的深夜，地窖上方突然传来异响！
不是风声，不是老鼠。是极其轻微的、金属工具撬动门锁的“咔哒”声，以及靴子踩在腐朽木板上细微的吱呀声！不止一个人！他们的动作极其专业，带着一种捕猎者的耐心和精准。
Sec.7！
谢帅的心脏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攫住！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他像受惊的壁虎般紧贴墙壁，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左膝深处那沉寂的“荆棘藤蔓”仿佛也感受到了极致的威胁，猛地悸动了一下！
“吱嘎——”
头顶的木板被猛地掀开！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刺入黑暗的地窖，瞬间将谢帅暴露无遗！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仪的身影堵在入口，手中的武器闪着幽冷的光。
“目标确认！清除程序启动！”冰冷无情的机械合成音从头盔下传出。
没有警告，没有对话。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枪口，枪管下的激光瞄准点瞬间锁定了谢帅的眉心！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谢帅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却快于思考！在扳机即将扣下的千分之一秒，沉寂的“荆棘藤蔓”如同被死亡的威胁彻底点燃！一股狂暴的能量洪流毫无征兆地从左膝深处炸开！
“嗡——！”
淡紫色的光纹瞬间覆盖了他整条左腿，并向上半身疯狂蔓延！视野被一层急速闪烁的淡紫色光晕覆盖，如同老式电视的雪花噪点，但在这噪点中，时间仿佛被强行拖慢！他能看清枪口因后坐力而微微上扬的轨迹，能看到对方扣动扳机时手指肌肉的细微收缩，甚至能“听”到撞针击发底火的微弱撞击声！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在子弹脱离枪膛前的瞬间，谢帅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向右侧全力扑倒！
“砰！”
子弹擦着他的左耳呼啸而过，狠狠凿进身后的砖墙，火星西溅！灼热的气浪燎焦了他鬓角的头发！
“目标异常！能量等级飙升！”另一个特工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迅速调整枪口！
谢帅在扑倒的惯性中翻滚，左膝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荆棘藤蔓”提供的狂暴能量强行驱动着他的身体。他抓起地上一个空铁皮罐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离他最近的特工面门！同时右脚猛蹬地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地窖深处更黑暗的角落！
罐头砸在夜视仪上发出脆响，干扰了对方的视线。子弹追着他的身影扫射，在砖墙上留下一串跳跃的火花和烟尘！谢帅狼狈地翻滚，躲到一堆腐朽的木箱后面，粗重地喘息着。左膝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淡紫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抽干了他残存的所有体力。
“包围！压制！”特工的声音冷酷而高效。脚步声从两个方向包抄过来，手电光柱交叉扫射，将他藏身的角落牢牢锁定。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地窖入口上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整个地窖剧烈摇晃，砖石碎屑簌簌落下！刺眼的火光瞬间吞没了入口，强烈的冲击波将堵在入口处的两名特工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窖墙壁上，生死不知！
巨大的爆炸声浪让谢帅瞬间失聪，眼前一片白光。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尘土和硝烟味席卷而来。他蜷缩在角落，死死捂住耳朵，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几秒钟后，爆炸的回音还在嗡嗡作响，一个敏捷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被炸开的、燃烧的入口上方一跃而下！来人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但没有任何Sec.7的标识，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部的黑色面罩。他动作快如闪电，落地后迅速扫视地窖，目光瞬间锁定谢帅。
“还能动吗？”一个刻意压低、但明显是年轻女性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谢帅挣扎着点头，左膝的“荆棘藤蔓”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每一次尝试用力都带来钻心的痛楚。
“走！”面罩女不容分说，一把将谢帅拽起，半拖半架着他冲向被炸开的、燃烧着火焰的出口。外面，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厢式货车引擎轰鸣，车门大开。
两人踉跄着冲出地窖，灼热的空气和刺鼻的硝烟味扑面而来。谢帅被粗暴地塞进货车后厢。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金属地板。
“硬盘！”谢帅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嘶哑地喊道。
面罩女动作一顿，目光扫过地窖入口的火焰和废墟，以及那两个倒卧的身影。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犹豫，随即被决绝取代。“没时间了！走！”她猛地关上车门，自己也迅速跳上副驾。
货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受惊的野兽般猛地蹿出，瞬间消失在泽西城迷宫般破败的街道深处。
车厢剧烈颠簸，谢帅被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额头撞出一个包。他挣扎着坐起，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硬盘！那个用玛莎的生命换来的、承载着所有希望的硬盘！还在地窖里！在火焰里！在Sec.7可能随时增援赶到的地方！
他发疯般摸索着全身的口袋，徒劳无功。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吞噬。就在这时，他的手指在裤兜深处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坚硬的物体——那枚微型卫星电话！
他颤抖着掏出它，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蓝光。一条未读短信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发送时间显示就在爆炸发生前几分钟。发信人未知。
【硬盘是诱饵。真数据在“荆棘”里。第三场，7:07，活着回来打球。——M】
谢帅死死盯着屏幕，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瞬间沸腾！诱饵？玛莎用命传递的硬盘…是诱饵？而真正的证据…就在他左膝这片沉寂的“荆棘藤蔓”之中？！
货车在颠簸中疾驰，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泽西城破败的街景。谢帅背靠着冰冷的车厢壁，紧紧攥着那枚卫星电话，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左膝深处，那片沉寂的“荆棘藤蔓”似乎感应到了他剧烈翻涌的心绪，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车厢后窗布满灰尘的玻璃，望向南方——夏洛特的方向。那里有他的战场，有他未完成的战斗。火焰、追杀、牺牲、谜团…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季后赛。第三场。7:07。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膝护具，感受着下方那片蕴含着秘密与力量的“荆棘”。嘴角，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后，竟然缓缓扯起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等着我，”他对着虚空，对着那个远在夏洛特的、巨大的篮球圣殿，也对着那个隐藏在阴影深处的庞大敌人，无声地宣告，“我会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