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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拨动命运的那只蝴蝶竟然是我”夏知鸢喃喃道。
院门外的喊声突兀地切断了夏知鸢的思绪。
“夏老师，在家吗？”
拉开门，竟是稀客——村支书林建国的妻子张婶。夏知鸢压下心头讶异，忙将人迎进中堂，手脚麻利地冲了杯糖水递过去。
“夏老师，”张婶接过碗，笑容浮在脸上，眼底却沉着点难以捉摸的东西，“你的调令到了。教育局拨款批了，村小翻修，娃们得提前放假。”
“这么快？”夏知鸢心头一紧。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村小土讲台的粗糙感，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还在眼前晃动，离别的钟声却己猝不及防地敲响。
张婶粗糙的手指着碗沿，犹豫片刻，才像下了决心：“晚上来家一趟吧，拿文件。当家的和我……还有些旁的事，想跟你聊聊。”
“行，婶。”夏知鸢转身要去灶房拿些新做的米糕，周婶却己站了起来。
“不了不了，”张婶摆摆手，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促，“家里灶上还煨着汤呢。你可一定得来吃饭，都多久没登门了！”
夏知鸢歉意地笑了笑：“小年刚出生，加上课业忙，实在抽不开身。”
放下点心，将张婶送到院门口。木门“吱呀”合拢，那份调令带来的短暂晕眩感散去，一丝冰冷的疑虑悄然爬上背脊。
张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那句刻意强调的“有事要说”……若真无事，何需她亲自登门？今晚这顿饭，绝不简单。
夜色如浓墨泼洒，彻底吞没了大槐村。
夏知鸢踩着青石板路走向村西头的老支书家。林支书家是村里少有的砖瓦房，堂屋点着油灯，饭菜的香气混着一股沉闷滞涩的空气，扑面而来。
“知鸢来了！”周婶掀帘迎出，脸上堆着热络的笑，那笑容却僵硬地浮在表面。
老支书林建国坐在八仙桌主位，沉默得像块风化的老树根，唯有旱烟袋里一明一灭的火光，在缭绕的烟雾中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模糊不清。
桌上摆着几盘硬菜，一壶农家土烧酒兀自散发着浓烈气息。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
“叔，婶子。”夏知鸢压下心头异样，打了招呼。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老支书闷葫芦似的，只顾低头喝酒，脸颊很快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张婶则殷切得过分，不停地夹菜到夏知鸢碗里，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慌乱地瞟向自家男人。
夏知鸢几次想开口询问，话头刚起就被周婶不着痕迹地岔开。
土烧酒的劲儿不小，老支书浑浊的眼珠更显混浊，呼吸也粗重起来。
“丫头啊……”老支书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枯木。
老支书放下酒杯，布满血丝的眼睛首勾勾盯在夏知鸢脸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压着深不见底的愧疚，更翻滚着一种濒临决堤的痛苦。
夏知鸢心头猛跳：“叔，您说。”
老支书没再言语。他扶着桌沿，身体晃了晃，猛地挣脱张婶欲扶的手，“噗通”一声，首挺挺地朝着夏知鸢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支书！”“老头子！”夏知鸢和张婶同时惊呼。
“别扶！让我跪着！”老支书猛地挥开张婶伸来的手，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哭腔，浑浊的老泪终于滚落，砸在地上洇开深色印记，
“丫头啊……我林建国对不起你们夏家！对不起老爷子！更对不起……怀瑾那孩子啊！”
堂屋里瞬间死寂，只剩下老支书压抑破碎的呜咽和粗重如拉风箱的喘息。
夏知鸢如遭雷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对不起夏家？对不起夏怀瑾？这跟她家，跟夏怀瑾有什么关系？
“叔！您快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夏知鸢强撑镇定去搀扶，手臂却被老支书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力道大得惊人。
“起不来了……这罪，我背了十年了……再不说，以后都没脸去见老爷子！”老支书涕泪横流，身体抖得像寒风里的最后一片枯叶，“当年……当年夏怀瑾的娘……她不是自己愿意留下的！她是……是被拐来的啊！”
轰——！
夏知鸢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碎片横飞，一片空白。
那个早逝、村里人讳莫如深、称为“疯子”的女人，那个生下夏怀瑾不久后就跌落山崖的可怜人……是被拐来的？！
“这怎么可能？！”夏知鸢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
“全村……都不知道这件事！”老支书痛苦地用额头撞击着地面，
“当年落崖……其实不是意外！是她要逃走！那晚风大雨急，张志国找到我，说她疯跑出去，我家家户户去召集，全村人出动找她……可是，我没想到，最后她……她跑到了村口，被我……被我发现拦了下来……”
尘封十几年的罪恶与绝望，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堤防。
“她浑身湿透，抱着胳膊抖得厉害……像只吓破了胆的雀儿……她跪下来求我，求我不要告诉张志国（夏怀瑾生父）她在这儿。你婶子心软，给了她一碗热饭……她说她家在南方，有爹娘，还有个念书的弟弟……她是被人用招工的名义骗来，以五斤粮食被卖到这里的……”
老支书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个字都浸着血泪，“后来……我们还是决定放她走，指了条小路……可……可那竟是最后一面……天亮……只传来她跌落山崖的消息……”
老支书剧烈地喘息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她的身份文书…在她跌落山崖的附近，被我捡了回来……你打开便知道了……”
老支书颤颤巍巍地，从床铺旁边的暗格里摸出一个陈旧的木盒，取出一份介绍信。纸张枯黄变脆，显然历经了漫长岁月。
夏知鸢打开的手抖得厉害。当目光触及介绍信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脑子嗡的一声，血液仿佛瞬间倒流。
“这不可能！当年阿爷问过，明明回信说是查无此人啊！”介绍信上，赫然写着堂姑夏志华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