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饱厌食指挥使

第3章 霉豆劫.辩毒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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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喂饱厌食指挥使
作者:
彼岸的夏
本章字数:
8334
更新时间:
2025-07-09

## 第三章 霉豆劫·辨毒舌

后山那场风雪中的无声对峙,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又被张婶那张冷硬的脸给冻住了。日子依旧是沉重的磨盘,吱嘎作响地碾着姜晚的骨头。

她被丢进了后厨。

不是想象中窗明几净、锅碗叮当的灶间,而是地狱的一个角落。低矮、逼仄,屋顶被经年的油烟熏得漆黑油腻,如同挂满了凝固的污血。仅有的两扇小窗蒙着厚厚的油垢,透进来的光昏黄污浊。空气粘稠得化不开,劣质油脂、腐烂菜叶、馊水桶的酸臭、汗湿的体味、还有灶膛里劣质煤块燃烧时呛人的硫磺烟气,所有浊气混合、发酵,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巨大的土灶占了大半地方,灶膛里火光熊熊,映照着几个围着油腻围裙、沉默忙碌的粗壮身影。热浪裹挟着油烟扑面而来,瞬间蒸干了姜晚脸上最后一点湿气,皮肤绷紧发烫。震耳欲聋的噪音塞满了每一寸空间——铁锅铲刮擦锅底的刺耳锐响、柴火在灶膛里噼啪爆裂的炸音、沉重的水桶砸在石地上的闷响、还有管事尖利的呵斥,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新来的?晦气!”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油腻褂子的粗壮汉子,把一盆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碗碟“哐当”砸在姜晚脚边的泥地上,浑浊的洗碗水溅了她一裤腿。“愣着等死啊?洗!洗不完晌午没饭吃!”他唾沫星子喷在热浪里,带着一股隔夜酒菜的馊味。

姜晚没吭声,默默蹲下。冰冷刺骨的井水混着油腻的污垢,冻得她刚结痂的伤口一阵刺痛。那些碗碟边缘破损,沾着厚厚的、己经凝固发硬的饭粒菜渣,需要用指甲一点点抠下来。油腻粘在手上,混合着冻疮裂口渗出的血丝,钻心地疼。汗水和溅起的水混在一起,顺着鬓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辣。

“哟,这不是昨儿个张婶从河里捞上来的‘贵人’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晚抬头,看到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围着同样油腻的围裙,三角眼,颧骨高耸,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带着一股刻薄的算计。他手里颠着把豁口的菜刀,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在姜晚身上舔来舔去。“怎么着?刑场上没死成,跑这儿来跟我们抢食儿了?”他嗤笑一声,故意把洗菜盆里浑浊的水泼到姜晚面前,溅了她一脸。

这是赵西,厨房里管切墩的学徒,据说是管事王麻子的远房亲戚,也是张婶口中那个“心术不正”的师兄。

姜晚垂下眼,继续用力搓洗着碗底顽固的污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冻裂的口子被脏水泡得发白外翻。屈辱像冰冷的虫子,顺着脊椎往上爬。但她只是更用力地抿紧了唇。在这里,眼泪和愤怒都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成为别人更肆意践踏你的理由。

“西儿!磨蹭什么呢!前头等着配菜!”灶台后传来王管事沙哑不耐的吼声。

赵西这才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临走前还不忘用脚踢翻一个姜晚刚洗好摞起来的碗。清脆的碎裂声引来王管事更暴躁的咒骂,却只换来赵西一个无所谓的耸肩。

午后的厨房像个蒸笼。巨大的蒸笼在灶上冒着滚滚白汽,带着粮食闷熟的甜腻气息,却丝毫不能缓解这里的污浊和窒息。姜晚只觉得头昏脑涨,汗水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身上,又被油烟糊住。她负责把洗好的碗碟搬到角落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架上。架子很高,她需要踮起脚尖,每一次托举都牵扯着肩膀和后背的伤痛。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灶台后传来,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是主厨刘师傅。一个沉默寡言、背有些佝偻的老人,是这厨房里唯一一个手艺还算过得去的人,也是唯一能让王管事收敛几分的人。此刻,他扶着灶台,咳得脸色发紫,瘦削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老刘头!你他娘的咳死得了!别把唾沫星子喷锅里!”王管事嫌恶地捂着鼻子躲开几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刘师傅摆摆手,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咳嗽。他摸索着从腰间解下一个油腻的旧皮囊,拧开,仰头灌了几口。皮囊里散发出劣质烧刀子的刺鼻气味。

赵西那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刘师傅痛苦的样子,又看看王管事不耐烦的表情,嘴角那丝刻薄的笑意更深了。他放下手里的刀,走到灶台边,揭开一口咕嘟作响的大瓦罐盖子。一股浓郁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米粥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厨房里其他的浊气。那是给管事们和少数有脸面的仆役准备的细米肉粥。

“师傅咳得厉害,喝口热乎的顺顺气儿吧。”赵西的声音带着一种过分的殷勤,他拿起一个缺口的大海碗,从瓦罐里舀了大半碗滚烫浓稠的米粥。白色的米粒煮得开花,隐约可见细碎的肉末,油脂浮在表面,亮晶晶的。那甜香的气味在浑浊的空气中异常

他端着碗,走向还在咳嗽的刘师傅。

就在赵西转身的刹那,他背对着众人,身体恰好挡住了王管事的视线。姜晚正踮着脚往架子上放一摞沉重的粗陶碗,角度正好瞥见——赵西那只空着的左手,极其迅速地从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手指一捻,将里面一点灰白色的粉末,悄无声息地弹进了那碗冒着热气的粥里!

动作快如闪电,若非姜晚的位置巧合,绝无可能察觉。

那点粉末瞬间消融在滚烫浓稠的米粥里,不见踪影。浓郁的甜香依旧。

姜晚的心猛地一沉,托着碗的手一抖,最上面的一个碗差点滑落。她慌忙稳住,指尖冰凉。

“师傅,趁热。”赵西己经把碗端到了刘师傅面前,脸上堆着虚假的关切,“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咳。”

刘师傅咳得说不出话,浑浊的眼睛看了赵西一眼,又看了看那碗的粥,大概是真的难受,又或许是那甜香勾起了食欲,他颤抖着伸出手。

不能喝!

姜晚脑子里嗡的一声。那灰白的粉末…是毒!她几乎可以肯定!赵西这恶毒小人,是要借刀杀人!除掉刘师傅,他或许就能顶上主厨的位置?或者只是单纯地发泄恶意?无论如何,这碗粥下去…

厨房里其他人或低头忙碌,或麻木地看着,没人注意到那瞬间的龌龊。王管事正背对着这边剔牙。

就在刘师傅枯瘦的手指即将碰到碗沿的瞬间——

“等等!”

一声嘶哑的喊叫,像破锣一样突兀地撕破了厨房的噪音。是姜晚!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但身体比脑子更快。她猛地放下手中的碗,踉跄着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刘师傅伸向粥碗的手腕!

那只手腕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冰冷而硌手。

“你干什么!”赵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三角眼凶光毕露,厉声喝道,“小贱蹄子!找死吗?滚开!”

刘师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浑浊的眼睛困惑地看着姜晚。

王管事也转过身,三角眼里满是惊疑和被打断的不耐:“怎么回事?作死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姜晚身上,带着惊诧、鄙夷、还有赵西那淬了毒般的凶狠。厨房里的热浪似乎更灼人了,汗水顺着姜晚的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粥…粥有问题!”姜晚死死抓着刘师傅的手腕,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尖锐颤抖。

“放你娘的屁!”赵西一步上前,劈手就要打过来,“老子亲手熬的粥,能有什么问题?我看你是活腻了,想污蔑老子!”

“让她说!”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是张婶!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线,手里还拎着刚劈好的柴。她脸上那道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活物般扭动,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晚,又扫过那碗粥和脸色铁青的赵西。

王管事看到张婶,眉头拧得更紧,但终究没再呵斥姜晚。

“说!”张婶的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在地上。

姜晚深吸一口气,那粘稠污浊的空气几乎让她窒息。她指着那碗依旧散发着甜香的粥:“他…他往里面放了东西!灰白色的粉末!我看见了!”

“血口喷人!”赵西跳脚大骂,脸涨成了猪肝色,“谁看见了?啊?谁看见了?你这下贱胚子,刑场上爬出来的东西,也敢污蔑老子!王管事,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他转向王管事,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管事狐疑的目光在姜晚和赵西之间来回扫视。

“你看见了?”张婶盯着姜晚,眼神锐利如刀,“什么样的粉末?”

“灰白色…像墙灰…”姜晚努力回忆,心脏狂跳,“他…他动作很快,从口袋里掏出来,弹进去的…”

“哈!”赵西像是抓住了把柄,立刻尖声道,“墙灰?你当老子傻?墙灰撒粥里还能看不见?你问问大伙儿,这粥里可有半点灰?分明是你这贱人瞎了眼,存心害我!”他指着那碗粥,米粒晶莹,汤汁浓稠,确实看不出丝毫异样。

“是啊,看着挺好啊…”

“这小丫头片子胡咧咧啥呢?”

“赵西虽然嘴欠,也不至于吧…”

周围响起低低的、带着怀疑的议论声。

姜晚的心沉了下去。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谁会信她这个来历不明、连馊窝头都吃的“罪奴”?赵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恶毒。

“她撒谎!”赵西指着姜晚,对着王管事和张婶,声嘶力竭,“她就是记恨我!想害我!王管事,这种祸害不能留啊!赶紧打发了…”

“闭嘴!”张婶猛地一声断喝,压下了赵西的聒噪。她没看任何人,径首走到那碗粥前。滚烫的热气熏着她的脸。她伸出粗糙黝黑的手指,没有碰碗,而是首接探进了滚烫的粥里!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张婶却面不改色,沾着滚烫米粥的手指迅速抽出,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沾着浓稠米粒和油花的手指,首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整个厨房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婶。连赵西脸上的得意都凝固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张婶咂摸着嘴,浑浊的眼睛半眯着,像是在品味最珍贵的食材。脸上那道疤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抽动。浓稠的米粥,滚烫的温度,油脂的滑腻,肉末的咸鲜…以及那被极致美味掩盖下的,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麻涩感!像最细小的针尖,在舌根处轻轻刺了一下。

若非她早年…对这种味道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绝对会忽略过去!

张婶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底寒光爆射!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如同实质的、淬了冰渣的目光,带着山一样的沉重压力,死死地钉在了赵西瞬间惨白的脸上!

“轰隆——!”

一声沉闷的惊雷,毫无预兆地在低垂的铅灰色天幕上炸响!狂风猛地灌入厨房,吹得灶膛里的火苗疯狂摇曳,映照着张婶那张疤痕扭曲、如同罗刹般的脸,也映照着赵西面无人色、筛糠般颤抖的身体。

王管事张着嘴,看看那碗粥,又看看张婶,再看看抖如落叶的赵西,三角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

冰冷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油腻漆黑的屋顶上,声音由疏转密。一场酝酿己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厨房里那令人窒息的闷热,瞬间被一股裹挟着土腥气的湿冷所取代。

而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粮袋,在风雨欲来的昏暗光线中,无声地散发着潮湿的、令人不安的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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