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澄澈,处处花开

第19章 小雨的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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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心有澄澈,处处花开
作者:
冗欢
本章字数:
6888
更新时间:
2025-07-09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成长,往往是一件漫长而痛苦的、需要用岁月和磨难去熬制的事情。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成长,有时候,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对于十八岁的王小雨来说,这一夜,就是她母亲晕倒、父亲崩溃的那一夜。

从那一夜起,她被迫地,从那个被父母精心呵护的、充满了书本和理想主义的象牙塔里,一步,跨进了这个充满了病痛、失业和金钱焦虑的、冷酷的现实世界。

她的世界,不再只有数理化的公式和ABCD的选择题。她的世界里,多了一张张写着天文数字的医疗缴费单,多了一个个因为父亲的求职失败而无比沉重的夜晚,也多了一份压在她稚嫩肩膀上的、与年龄不相称的责任。

她懂事了。

这种懂事,不是那种刻意的、矫揉造作的“小大人”姿态。它是一种被现实逼出来的、沉默的、却又带着惊人力量的蜕变。

她不再跟父亲争论,到底是该去深圳闯荡,还是该在本地求安稳。那些曾经让她热血沸腾的、关于“时代脉搏”和“个人价值”的宏大叙事,在母亲苍白的脸和父亲疲惫的背影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轻飘、那么的不合时宜。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生存”。

生存,就是那张每天都在增加数字的住院费用清单。

生存,就是父亲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那强颜欢笑背后,深深的无力。

生存,就是她打开米缸,发现里面的米,己经快要见底了。

所以,她开始,用她自己的方式,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做着力所能及的贡献。

每天天不亮,她就悄悄地起床。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睡到妈妈做好早饭才起来。她会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淘米,熬粥。她学着母亲的样子,把粥熬得又黏又稠。然后,她会把粥分成三份。一份,装进保温桶,给爸爸带去医院;一份,是她自己的;剩下的一份,她会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大碗盛着,放在锅里温着,那是给深夜才可能回家的父亲留的。

她还学会了省钱。

她把自己攒了很久的、准备买一台“随身听”的几十块零花钱,全都拿了出来,悄悄地,塞进了父亲那件旧外套的口袋里。她知道,这点钱,虽然不多,但这是她的全部。

她不再向家里要一分钱。每天中午,别的同学都去食堂买热乎乎的饭菜,她就一个人,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啃着自己早上从家里带的、己经冰冷的馒头,就着一瓶白开水。有同学问她,她就笑着说,自己在减肥。

她的午餐,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学校里,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无比重要的、同学之间的攀比,比如谁穿了最新款的运动鞋,谁又买了哪位港台歌星的磁带,她都自动地,屏蔽了。她的心,被家里那沉重的现实,塞得满满的,再也装不下那些属于青春期的、无谓的虚荣。

她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用功。她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这个家做的事。她要把书读好,考上大学,考上一个好大学。这不仅仅是为了实现她自己的理想,更是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为了给这个愁云惨淡的家庭,带来一丝希望的光。

她的桌上,贴了一张新的字条。上面,不再是“深圳大学”,而是“重点大学,全额奖学金”。她开始疯狂地,研究各个大学的招生政策,把那些提供高额奖学金、或是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的学校,都用红笔,一一圈了出来。

她的世界,变得很小,小到只剩下课本、习题和那个摇摇欲坠的家。但她的心,却变得很大,大到足以承载起,一份沉甸甸的、属于未来的责任。

她开始,真正地,去理解她的父亲。

她不再觉得,父亲的“保守”和“固执”,是一种落伍。她渐渐明白,那是一种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对家庭、对责任最朴素的、也是最深沉的坚守。

有好几次,深夜里,她被客厅里微弱的响动惊醒。她悄悄地,推开一条门缝,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就着一瓶廉价的白酒,默默地,抽着烟。那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像他那颗孤独的、挣扎的心。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的佝偻,那么的疲惫,像一座快要被压垮的山。

看到那一幕,小雨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多想冲出去,抱住父亲,告诉他,别怕,还有我。可她不能。她知道,父亲的尊严,不允许他在女儿面前,展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只能,悄悄地,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流着眼泪。然后,第二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家里收拾得更干净一点,把留给父亲的粥,熬得更香一点。

这就是她的懂事。一种沉默的、不动声色的、充满了心疼与体谅的懂事。

她也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在医院里的母亲。

每个周末,她都会去医院。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拉着妈妈的手,说些“你好点了吗”之类的空话。她会带上自己的课本和作业,坐在妈妈的床边,安安静静地,做题。

她会把自己在学校里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讲给妈妈听。比如,她们那个胖胖的、总爱拖堂的物理老师,今天又讲了什么笑话;比如,她的同桌,那个总爱在上课时偷偷看漫画书的男生,又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她讲得绘声绘色,努力地,想用这些来自校园的、充满了青春气息的琐事,来冲淡病房里那沉闷的、压抑的空气。

有一次,她正在给妈妈念她新写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他不是英雄,也不是伟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他很固执,脾气也不太好。他总觉得,他为我规划的路,才是最安全的。我曾经,为此和他争吵,我觉得他不理解我。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他的固执,是因为他爱我。他想用他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为我挡住所有的风雨。他就像我们家那栋老楼,虽然外表陈旧,甚至有些破败,但他,却用他所有的力量,支撑着这个家,不让它倒下。我的父亲,他是我心里,那座永远不会倒塌的山。”

她念着念着,声音,就哽咽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打湿了作文本。

苏慧琴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她的眼角,也早己。她伸出手,轻轻地,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

“傻孩子,”她说,“你长大了。”

是的,她长大了。这场家庭的巨大变故,像一场残酷的礼,让她在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与稚嫩,变得坚强、内敛,而又充满了力量。

她甚至,开始学着,像个小大人一样,去处理一些实际的问题。

家里的钱,越来越紧张了。她知道,光靠桂花阿姨摆地摊和父亲那点微薄的下岗生活费,是远远不够的。

这天放学,她路过学校附近的一个废品收购站。她看到,有几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学生,正把一大堆旧报纸和汽水瓶,卖给收购站的老板。

她的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从那天起,她每天放学,都会在回家的路上,多绕一圈。她会去翻那些垃圾箱,去捡那些被人丢弃的、可以换钱的废品。旧报纸,硬纸板,塑料瓶,易拉罐……这些在别人眼里,是垃圾的东西,在她眼里,却都变成了可以给妈妈治病的、宝贵的“钱”。

她做这一切,都是偷偷的。她怕被同学看见,嘲笑她。更怕被父亲知道,刺伤他那本就脆弱的自尊。

每天,她都会把捡来的“宝贝”,藏在楼道下一个废弃的、没人要的旧木箱里。等到攒够了一定的数量,她就会在一个周末的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用一个大大的蛇皮袋,把它们装起来,偷偷地,拖到几条街以外的那个废品收购站去。

第一次,当她把那一大袋子废品,卖了三块两毛钱,拿到那几张皱巴巴的、带着一股子酸腐味的毛票时,她的手,都在发抖。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挣过的,最干净,也最沉重的钱。

她把这些钱,一分一分地,都攒了起来。她买了一个小小的、带锁的铁皮盒子,把这些钱,都锁在里面。那是她的秘密,也是她对这个家,一份沉甸甸的、无言的爱。

她以为,她的这些小动作,做得天衣无缝。

可她不知道,有好几次,深夜晚归的王清明,都看到了那个在垃圾箱旁,弯着腰,努力地,踮着脚,去够一个塑料瓶的、瘦弱的、熟悉的身影。

每一次,王清明都只是,默默地,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他的心,像被无数根针,同时穿刺。那种痛,是无声的,却足以让他窒息。

他没有上前去阻止。因为他知道,他不能。他不能剥夺女儿用这种方式,来为这个家分担的、那份沉重的、却又无比珍贵的“懂事”。

他只是在回到家后,把自己,关进厕所里,打开水龙头,用哗哗的水声,来掩盖自己那压抑不住的、一个父亲最心碎的哭声。

家庭的这场暴风雨,没有击垮这个家。反而,让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紧密地,靠在了一起。

然而苏慧琴的病情,在经过了短暂的稳定后,开始出现了新的、令人不安的变化。而医院那张催缴费用的单子,也像一道催命符,变得越来越急迫。

这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船,即将迎来,更猛烈的、足以将它打翻的巨浪。而王小雨这份沉重的、过早的懂事,又能否,为这个家,换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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