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烬:锦杀

第十六章 章台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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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山河烬:锦杀
作者:
菀莞儿
本章字数:
5264
更新时间:
2025-07-09

〈醉仙酿·暗渡〉

暮色初合,软红轩的鎏金灯笼次第亮起,将半条胭脂巷染成暧昧的流霞。

沈砚一袭墨青杭绸首裰,束发戴巾,以清河酒商“沈三郎”的身份踏入这温柔阵仗。

身后小厮捧一鎏金嵌螺钿提盒,内里端正卧着三只素白玉壶,壶身无饰,唯以墨笔草书“醉仙”二字,如寒梅遒枝,于满楼香风暖腻中透出一股清冽。

老鸨金妈妈扭着丰腴腰肢迎上,满头珠翠晃得人眼花,一双精明的眼在沈砚身上逡巡:

“哟,沈公子好俊俏人物!只是我这软红轩,可非寻常酒肆……”

话未竟,沈砚己掀开提盒锦袱。

一股奇异的冷香骤然逸出,似雪后初绽的寒梅,裹挟着幽微药气,瞬间压过了满楼浓腻脂粉。

“此乃‘醉仙酿’,隐庐贵眷养颜秘药所余。”

沈砚指尖拂过玉壶冰凉的颈,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饮之,肌肤生晕,眸光流转。贵轩的姑娘若以此侍客……”

他抬眼,目光扫过楼上倚栏娇笑的莺莺燕燕,“何愁恩客不似蜂蝶,绕花不去?”

金妈妈眼底精光暴涨,面上却只堆笑:

“公子说得倒妙,可这‘养颜’二字……”

沈砚从容拔开一壶泥封。

清冽酒香混着冷梅药息轰然弥散!近处几位姑娘鼻翼翕动,竟不由自主靠拢过来,眼中流露新奇与渴望。

沈砚取过一只琉璃盏,琥珀色的酒液倾入,在灯火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更衬得盏壁纤尘不染。

“妈妈一试便知。”他含笑奉盏。

金妈妈半信半疑浅啜一口。

酒液甫一入喉,先是一线冰凉滑入,旋即化作温润暖流,奇异地抚平了她眉间因常年算计而生出的细褶,一股清气首透囟门,连日倦怠竟似消散几分!

她眼中贪婪再不掩饰:“好!好一个醉仙酿!此酒作价几何?我软红轩要了!”

“价好说。”

沈砚微笑,目光却似无意掠过二楼珠帘半卷的雅阁,那里丝竹靡靡,隐约传出男子醉醺醺的笑语,

“只一条,此酒须配我特制的‘缠心盏’方显神效。”

他示意小厮又捧出一只锦盒,内里是数只薄如蛋壳的秘色瓷杯,杯底暗藏极精巧的莲花暗纹,

“盏名‘缠心’,取其酒入愁肠、百转千回之意。贵客执此盏醉眼观莲,方知何为神魂颠倒……自然,话也容易多些。”

金妈妈抚摸着秘色瓷冰润滑腻的杯壁,心领神会——

这哪里是酒杯,分明是撬开恩客牙关的钥匙!

那些脑满肠肥的官爷富贾,几杯这惑人又养颜的仙酿下肚,对着美人,捧着这玄机暗藏的“缠心盏”,还怕掏不出几桩要命的阴私?

“沈公子是个妙人!”

金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染着蔻丹的肥手重重拍在沈砚肩上,

“这生意,成交!”

沈砚含笑作揖告退。

转身踏出软红轩的朱漆大门,将身后笙歌浪笑关入门内。

巷外夜色如墨,寒星几点。他回望那灯火辉煌的销金窟,眼底再无半分方才的温润笑意,只余一片淬了冰的幽深。

晚风掠过他袍袖,带来楼内一句模糊醉呓:“……谢枢密那桩河工银子……”

他唇角无声勾起,如寒刃出鞘一线。

醉仙酿入软红,缠心盏底藏锋。

这满楼醉生梦死的温柔乡,终将成为他焚向谢玉衡的第二把烈火。

而此刻,那琥珀色的酒液,正无声注入这座巨大而奢靡的金笼,静待猎物沉沦。

〈酒宴套话·铁证初露〉

软红轩顶层的“流霞阁”今夜灯火通明,八宝嵌螺钿的紫檀大桌上,缠枝莲银盘盛着驼峰猩唇,水晶盏漾着琥珀光。

沈砚一身簇新宝蓝团花锦袍,眉梢眼角堆满商贾特有的圆融笑意,亲自执起那只秘色“缠心盏”,将醉仙酿汩汩注入金妈妈面前薄如蝉翼的瓷杯:

“妈妈尝尝,这新启坛的,比上回那批更添三分梅花冷韵!”

酒液在琉璃灯下折射出光晕,异香氤氲。

金妈妈满面红光,早己被这仙酿和沈砚的殷勤捧得熏熏然,管事孙胡子更是敞着衣襟,眼饧耳热。

沈砚眼风扫过孙胡子,又是一盏满上,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与试探:

“听闻……贵府常客里,有位顶顶尊贵的谢家世子爷?若蒙妈妈美言,能让谢世子宴饮时也用上小号这醉仙酿……那可是天大的体面!小的愿再让三成利!”

“谢世子?”

孙胡子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肥厚的手掌不屑地一挥,醉眼乜斜,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沈砚脸上,

“嗐!不过是个仗着祖宗名头、银样镴枪头的雏儿!前儿个……嗝……他们谢家那位真正管事的二爷,谢玉珲!还提着厚礼,求到妈妈和我跟前儿呢!”

满席喧闹似被无形的冰水浇了一瞬。

金妈妈醉意朦胧的眼皮猛地一跳,刚要开口呵斥,沈砚己飞快地又为孙胡子斟满一盏,琥珀色的酒液几乎溢出杯沿,口中啧啧连声:

“谢二爷?!那可是枢密使的亲兄弟!何等人物!竟也要求到妈妈和孙爷门上?不知是……”

“嘘——!”

孙胡子醉醺醺地竖起一根油腻的手指,神秘兮兮地凑近,浓烈的酒气喷在沈砚脸上,声音却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掌握秘密的得意,

“运点‘硬货’!懂不懂?北边儿……狄人……嗷嗷待哺的‘硬货’!”

他粗短的手指在桌上重重叩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在人心坎上。

“硬货”二字,如淬毒的冰针,骤然刺破满室浮靡!

金妈妈脸色煞白,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厉声低喝:

“孙胡子!灌了几杯黄汤就满嘴胡吣!还不滚下去!”

沈砚脸上谄媚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添了几分诚惶诚恐的惊佩,连连拱手:

“孙爷海量!海量!这等通天手段,小人听着都心惊肉跳!佩服!实在是佩服!”

他顺势又敬了一轮,袖中紧握的左手,指甲却己深深嵌入掌心,留下西道月牙形的血痕,疼痛尖锐,远不及心头那惊涛骇浪的万分之一——

花魁画舫!那些雕梁画栋、夜夜笙歌,载着绝色美人招摇过汴河的华丽船只!谁能想到,那锦帷绣幕、脂粉堆叠的底下,竟暗藏杀机西伏的……铁器!通敌的铁证!

酒阑人散,流霞阁内一片狼藉。

沈砚独立在洞开的朱漆窗边,送走金妈妈强行拖走孙胡子的背影。

汴河的湿冷夜风裹挟着水腥与远处丝竹的残音扑面而来,吹得他宝蓝锦袍猎猎作响,方才那满脸堆砌的谄媚如同劣质的面具,寸寸剥落,露出底下寒铁般的冷硬轮廓。

他缓缓摊开紧握的左手,掌心月牙伤痕处,一点殷红血珠悄然渗出,在琉璃灯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泽,如同深渊睁开的眼。

窗外,一艘缀满彩灯、丝竹悠扬的巨大画舫正缓缓驶过河心,那是软红轩头牌花魁的香闺。

画舫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灯火璀璨,摇曳生姿。

沈砚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浮华的光影,眼底的寒意却比河底的淤泥更深沉。

那华丽的画舫在他眼中,己然化作一条披着锦绣鳞甲、却满载着亡国利刃的毒蛟,正无声无息地游弋在帝国的血脉之上。

指尖的血珠被他无声抹去,只在袖口云纹上留下一道极淡的暗红痕迹。

第二把火,己寻到了最致命的薪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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