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密谋着干一波大的。
苗寨篝火旁, 齐厌蹲在篝火边,指尖拈着半片枯叶,盯着张凛用树枝在地上乱画。
苗寨的姑娘们围着火堆跳舞,银铃般的笑声混着蝉鸣,在湿热的空气里荡开。
张凛突然用树枝戳了戳齐厌的后背:“老齐,你说这招能成?我瞅着水西土司的二儿子今晚总往咱们这儿瞄。”
齐厌眼皮都没抬,枯叶在指尖轻轻打了个转:“他若不瞄,咱们这戏就白唱了。”
他突然抬头,眼睛在火光中泛着狡黠的光,“你还记得上个月在贵阳城,杨应龙长子的马队踩死了个卖茶的老头儿?”
张凛挠了挠头:“记得啊,那小子还扔了锭银子了事——怎么,跟这事儿有关?”
齐厌嘴角勾起一抹笑,指尖碾碎枯叶:“我让人在市集传,说那老头儿是水西土司安邦彦的远房表亲。这会儿安邦彦的老婆正闹着要他给‘死去的亲戚’报仇呢。”
“妙啊!”张凛一拍大腿,惊得旁边的姑娘们捂嘴偷笑。
他压低声音,凑近齐厌:“那我这会儿该干啥?装醉说胡话?还是……”
齐厌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紫檀木佛珠硌得张凛生疼:“你瞧那边——”他下巴微抬,示意张凛看篝火对面。
“安邦彦的大儿子正往咱们这儿挪。等会儿他过来搭话,你就说……”齐厌凑到张凛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张凛突然站起身,摇晃着往安大公子那边走,嘴里还嘟囔着:“哎——这位兄台,你可知道……知道朝廷为啥突然往遵义调兵?”
他故意打了个酒嗝,“我家表哥在布政使司当差,说……说上头要对某个土司开刀了!”
安大公子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凑近:“哦?不知是哪个土司?”
齐厌慢悠悠站起来,折扇“唰”地展开,挡住半张脸:“张兄,你醉了。”
他瞥了安大公子一眼,“有些话,说多了可会掉脑袋。”
张凛却不依不饶:“我没醉!我还听说……”他突然压低声音,“水西土司和播州杨应龙最近走得可近,莫不是要联手抗……”
“张凛!”齐厌猛地合上折扇,“你再胡说,我可不管你了!”
张凛抓住齐厌的手,“我的好哥哥,你可别不要我呀!”
齐厌头疼啊,你可真可爱啊!!!
深夜,土司别院书房。
赵方烬侧身贴墙而立,玄色衣襟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指尖轻叩窗棂,模拟三声更漏节奏,待守卫脚步声渐远,忽然旋身翻窗而入——动作轻如狸猫,落地时靴尖碾过青石板,未发出半分声响。
他垂眸扫视书案,烛火被窗缝漏风撩得摇曳,映得紫檀木书架上的《黔地风物志》封面忽明忽暗。
赵方烬心里默数:第三格,靠右……
指尖如蝶翼般掠过古籍,突然顿住,抽出一本裹着蓝布的簿册——账本边缘泛着陈旧的茶渍,正是他连日来暗中观察到的土司私藏记录。
“谁?!”门外突然传来守卫呵斥。
赵方烬一怔,却在瞬间调整呼吸,反手将账本塞进袖中,顺势抓起案上的羊脂玉镇纸,仰头倒在软榻上,发出含混的呓语:“别闹……再喝……”
守卫举着灯笼推门而入,昏黄光线扫过赵方烬泛红的脸颊、半敞的衣襟——这位“醉醺醺”的赵家公子正歪在榻上,镇纸滚落在地,酒壶里残酒晃出几滴,在青砖上染出暗黄水渍。
待守卫骂骂咧咧关上门,赵方烬立刻翻身坐起,指尖抚过袖中账本,确认无损后,足尖轻点窗沿,借力跃上屋檐。
他如夜枭般掠过屋脊,玄色披风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消失在巷口的阴影中——整个过程不过半盏茶时间,庭院里的秋海棠甚至未被惊落一片花瓣。
水西土司辖地溪边,薄雾未散的清晨,赵衡挎着赭石色药囊立在溪边。
她墨发束于顶,仅用一根缠着青竹节的布条固定,几缕碎发被山风吹得贴在颊侧,月白锦袍的下摆沾着昨夜赶路的露水,腰间悬着的药杵随着步伐轻撞药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她的脸似被山泉水洗过的白玉,肤色泛着自然的莹润,眉峰如出鞘的剑,锐利却不刺眼。
眼尾微微上挑,眼瞳是深不见底的墨,看人时总带着三分疏离,但若仔细瞧,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像冬日里屋檐下的冰棱,乍看冰冷,凑近了却能看见微光。
鼻梁挺首如削,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唯有说话时,唇珠会轻轻颤动,似是将千言万语都凝在了这抹淡色里。
“大夫!大夫您等等!”远处传来妇人的呼喊。
赵衡驻足转身,见一位农妇背着竹篓,怀里还抱着个襁褓。
她快步迎上去,动作虽急,脚步却稳得像踩在云里。
“娃子咋了?”赵衡的声音清冷却不刺耳,如深山里的流泉。
她伸手接过孩子,指尖搭在孩子腕间,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专注得像在研读医书里最晦涩的章节。
农妇喘着气:“昨儿夜里突然发起热来,咋哄都不行……大夫,俺们家穷,没银子抓药……”
赵衡瞥了她一眼,目光似霜却不寒:“药钱记在医馆账上。”
赵衡在当地找了一个医馆落脚。
她从药囊里取出几味草药,动作利落得像在翻书页,“这药捣碎了用温水调开,喂半盏就行。”
说着,她又摸出个瓷瓶,“这是防蚊虫的药膏,你拿去吧。”
农妇愣住:“大夫,这……”
“出门在外,防着些总没错。”
赵衡将药膏塞进她手里,指尖触到农妇粗糙的掌心时,微微颤了颤,却很快收回手,“明日我再来复诊。”
赵衡对土司们始终保持着疏离的姿态。若有土司派人来请,她会冷淡地说:“看病需得排队。”
若对方强行插队,她便会抬眸,目光冰冷如刀:“我只知治病救人,不分贵贱。”
但对百姓,她却有着藏在清冷外表下的善意。若有孩童拽她的衣角,她会垂眸,眼尾的红痣在阳光下跳动,语气虽淡,却会从药囊里摸出颗蜜饯递过去;若有老人行动不便,她会主动上门问诊,哪怕山路崎岖,也从不抱怨。
赵衡行医时的严谨近乎苛刻。每味药的分量她都要用戥子称得精准,哪怕是最普通的草药,也容不得半分差池。她常说:“用药如用兵,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对待病人,她更是一视同仁。
无论是富家公子还是贫苦百姓,她都会仔细问诊、认真施治。
她的医馆里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医者仁心,不分贫富。”
医馆里弥漫着草药的香气,药柜上的标签写得工工整整,每味药的摆放位置她都了然于心。
窗外的梧桐树上,挂着她亲手编的竹哨——那是她给医馆里的小病人准备的,若有孩子害怕喝药,她便会吹响竹哨,哄他们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