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壁炉里的木柴燃尽最后一星火苗时，辛德瑞拉第无数次将耳朵贴在窗棂上。十一月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塔楼，刮得玻璃嗡嗡作响，却始终没带来信鸽振翅的声响。她着怀中的银铃，冰凉的金属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距离王子最后一封信，己过去整整三天。
"母亲，你在等父亲的信吗？"阿尔文突然从身后探出头，手里攥着未完成的骑士画。辛德瑞拉慌忙将信纸塞回妆奁，镜面倒映出她眼底的仓皇。自从伊莎贝拉随王子离开，龙凤胎总会在睡前追问父亲的归期，而她只能用"快了"敷衍，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深夜的育儿室寂静得可怕。辛德瑞拉蜷缩在天鹅绒沙发上，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她取出那叠信笺，按日期整齐排列在膝头。从最初工整的"今日路过葡萄酒庄，想起你爱甜"，到后来潦草的"事务繁忙"，再到最后的空白，墨迹里的温度似乎也在逐渐消散。
墙角传来老鼠们的窸窣声，最瘦小的那只试图用尾巴卷起掉落的饼干屑。辛德瑞拉望着它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初见时，这些小家伙如何用尖细的嗓音安慰她。如今它们的"吱吱"声成了陌生的音符，就像王子渐行渐远的心意。
第三日黎明，她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翅膀拍打声。冲到窗前时，只看见信鸽掠过塔尖的残影，雪地上孤零零躺着半张撕碎的羊皮纸。她颤抖着拾起残片，辨认出模糊的"伊..."和"乐"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寒风卷起她的睡裙，银铃在颈间发出细碎的呜咽。
"王妃，该用早餐了。"侍女的敲门声惊得她浑身一颤。铜镜里的面容憔悴得可怕，眼下青黑如墨，嘴唇毫无血色。她机械地更衣，任由金丝裙裾缠住脚踝，恍惚间又回到册封那日——伊莎贝拉戴着蓝宝石冠冕，而王子牵着她的手走过红毯。
庭院里的白蔷薇早己凋零，枝桠上挂着结冰的露珠。辛德瑞拉握着银铃在长廊徘徊，突然听见侍女们的窃语："听说侧妃娘娘在温泉镇包下了整座庄园..."她的脚步顿住，银铃坠地发出清响。记忆如潮水涌来：伊莎贝拉倚在王子怀中的娇笑，信纸上晕开的鸢尾花香，还有那片未写完的残句。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育儿室。阿尔文举着新画的全家福，画里西个人的手紧紧相牵。"这里要涂上红色！"艾琳用沾着颜料的手指戳着画纸，"就像父亲披风的颜色！"辛德瑞拉望着画中歪歪扭扭的笑脸，喉咙发紧。她忽然想起王子曾说"等我回来"，那时他的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寒冬。
深夜，她抱着装满信件的妆奁走向书房。月光照亮书桌上的羊皮卷，她颤抖着拿起羽毛笔，墨水在宣纸上晕成墨团。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只留下一行凌乱的字迹："若真心如镜花水月，为何还会疼痛？"窗外的风骤然呼啸，吹灭了烛火，将她吞没在黑暗中。
第五日清晨，信鸽终于出现。辛德瑞拉几乎是撞开窗户抓住它，却发现腿上绑着的不是信，而是枚干枯的野蔷薇——正是伊莎贝拉最爱的花。花瓣边缘蜷曲发黑，仿佛在嘲笑她的痴傻。她攥着花跌坐在地，银铃在地板上滚出长长的弧线。
"母亲！"阿尔文的哭喊从远处传来。她恍惚起身，却在转角撞见捧着药碗的侍女。"侧妃娘娘身体不适，殿下特意命人送来安神汤。"侍女的声音恭敬，眼神却带着怜悯。辛德瑞拉望着青瓷碗里摇曳的烛光，突然想起伊莎贝拉假孕时苍白的笑脸。
深夜的城堡陷入沉睡，辛德瑞拉站在露台上。寒风掀起她单薄的睡衣，银铃在颈间疯狂摇晃。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那里藏着王子与侧妃欢宴的庄园。记忆中他温柔的话语与伊莎贝拉得意的笑靥不断交织，理智告诉她王室情爱本就虚妄，可心底的钝痛却愈发清晰。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她终于将野蔷薇夹进最珍贵的那封信里。镜中的女子眼神空洞，却将珍珠发饰别得一丝不苟。银铃被小心收进妆奁，就像封存一段注定无果的痴妄。或许正如梦境里王妃所言，王冠之下的真心，本就是最奢侈的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