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育婴室投下温柔的光晕,辛德瑞拉抱着刚熨烫好的小外套站在门边,看着王妃摘下珍珠耳坠,解开繁复的绸缎裙摆。褪去华服的她露出浅米色家居服,发间还沾着议事厅的雪茄气息,却在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化作柔和的浅笑。
"宝贝们,看谁来了?"王妃蹲下身张开双臂,龙凤胎正围着紫檀木马玩耍,三岁的小王子攥着玩具士兵转头,却突然往保姆身后缩去。穿着蕾丝裙的小公主也撇着嘴,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揪住绣着金线的床幔。
空气骤然凝固。辛德瑞拉看见王妃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抖,涂着丹蔻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两岁的小女儿莉莉安独自坐在飘窗边,银色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那双与王妃如出一辙的蓝眼睛里,盛满不属于幼童的冷漠。
"父王!"随着清脆的童音,育婴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国王挽着侧妃的手走进来,绣着鸢尾花的斗篷扫过波斯地毯。龙凤胎立刻欢呼着扑过去,小公主挂在侧妃颈间,咯咯笑着去够她发间的红宝石发簪。
王妃缓缓起身,裙摆上的珍珠在烛光中轻轻摇晃。辛德瑞拉注意到她攥着裙摆的指节发白,后腰还别着今日议事时用的银质怀表,表链上挂着的三颗微型钻石,正是龙凤胎和莉莉安的生辰石。
"陛下,孩子们该休息了。"王妃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侧妃转头时,辛德瑞拉看见她耳后还沾着花园里的白玫瑰花瓣,与王妃发髻间枯萎的那朵如出一辙。
等国王一行离开,育婴室重归寂静。莉莉安依旧蜷缩在窗边,将脸埋进破旧的布偶熊里——那是王妃亲手缝制的第一件婴儿用品。王妃走过去时,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惊得小女孩浑身一颤。
"莉莉......"王妃的指尖几乎要触到女儿的卷发,又在半空停住。辛德瑞拉看见她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淤青,形状竟与今早议事时拍桌的姿势吻合。
深夜的长廊里,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王妃倚着冰凉的大理石柱,终于摘下那副永远完美的面具。她从手包里摸出皱巴巴的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钻石婚戒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恍若星子坠落。
"你问我如何兼顾?"王妃的声音带着自嘲的笑意,"我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处理政务,八点去育婴室却只能换来孩子的哭喊。他们更熟悉保姆的童谣,记得侧妃讲的睡前故事,却把生母当成偶尔出现的陌生人。"
辛德瑞拉望着王妃发髻间散落的银丝——三天前她还以为那是新做的挑染造型。此刻在月光下,那些银丝却像蛛丝般缠绕着,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莉莉出生那晚,我在产房签署贸易协定。"王妃的指尖划过长廊的彩绘玻璃,描绘着上面圣母抱子的图案,"医生说她受惊过度,从此对我有了阴影。可我能怎么办呢?国家需要一位能干的王妃,王室需要一位合格的母亲,而我......"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只是个想同时抓住流沙与星光的傻子。"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丑时三刻。辛德瑞拉想起白天议事厅里,王妃用犀利言辞击退所有质疑的模样,此刻却像被抽走了脊梁,倚着石柱的姿态脆弱得让人心疼。
"没有人能做到完美,对吗?"王妃突然轻笑,泪珠却顺着脸颊滚落,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我教会你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却教不会自己如何做个好母亲。那些精致的礼仪、完美的妆容,不过是用来掩盖......"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
辛德瑞拉想起初见王妃时,被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折服。此刻才明白,那些看似从容的微笑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裂缝。月光穿过彩绘玻璃,在王妃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若命运刻意留下的印记——原来这世上从没有无坚不摧的完美,只有在破碎中依然绽放的倔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