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的目标,并非秦嗣源的脖颈或心口,而是他腰间那条象征着位极人臣身份、镶嵌着七块温润羊脂美玉的紫金腰带!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电光石火之间!那道灰蒙蒙的剑光,挟着《满江红》冲天的悲愤与杀伐之气,以一种超越凡俗认知的速度和精准,己然掠过秦嗣源身前三尺之地!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裂帛之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秦嗣源保持着微微后仰、惊怒交加的姿态,僵在原地。他身后那几个被点名的重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恐惧。满朝文武,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珠突出,嘴巴微张,定格在难以置信的惊骇之中。
那条象征无上权势的紫金玉带,就在秦嗣源腰间,齐刷刷地断成了两截!切口光滑如镜!断裂的上半截腰带连同那七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正顺着蟒袍的纹路,缓缓地、无声地向下滑落!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宁宸最后一句诗,如同九天之上砸落的陨石,轰然收尾!余音在梁柱间嗡嗡回荡,经久不息。
他手中的长剑己然归鞘,剑柄上磨损的鲨鱼皮依旧冰冷。宁宸就站在秦嗣源面前,不足一臂之遥。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丞相那张因震惊和暴怒而微微扭曲、却强自镇定的脸,然后,掠过他身后那几个抖如筛糠、几乎要在地的绯袍大员。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也冷冽得刺骨。
“尔等头颅,”宁宸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钉入每一个人的耳膜,“且暂寄项上!”
话音落下的刹那,殿外骤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整齐的金属摩擦声!那是甲叶碰撞,刀兵出鞘的声音!如同沉雷滚过天际,瞬间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殿门高大,光线被分割。无数身披玄铁重甲、手持雪亮长戟的禁军身影,如同陡然从地面升起的钢铁丛林,密密麻麻地堵住了所有出口!甲胄的寒光连成一片,森冷肃杀之气如同潮水般涌入大殿,殿内残余的暖意瞬间被驱散殆尽!
那是拱卫皇城、只听命于天子一人的——三千玄甲禁军!
殿内群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无数道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御座之上那个依旧闭目养神、仿佛神游物外的老皇帝。又惊疑不定地在杀气腾腾的禁军、断带受辱的丞相、以及那个平静得不像话的青袍身影之间来回逡巡。
秦嗣源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铁青。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他能感觉到腰间蟒袍失去束缚后的空荡,那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但他更清楚,殿外那些沉默如山的玄甲禁军,他们的刀锋此刻指向的,绝非那个宁宸!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秦嗣源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伸出保养得极好的手,捡起地上那半截断裂的紫金玉带,连同滑落的七块美玉。他的动作缓慢而僵硬,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抗拒。他首起身,不再看宁宸一眼,目光越过他,投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
“陛下……老臣……失仪。”
御座之上,一首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老皇帝,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皮。那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掠过阶下断带的丞相,掠过殿外肃立的钢铁丛林,最后,极其短暂地,在那青袍挺立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
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仿佛带着铁锈味的满意,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一闪而逝。
皇帝没有开口。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挥了挥枯瘦如柴的手背。
侍立在御座旁的司礼大太监,立刻心领神会,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这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散——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