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摆摊
夏夜的风黏糊糊的,裹着烧烤油烟、廉价香水还有下水道若隐若现的发酵味儿,一股脑糊在人脸上。陈默缩在夜市最偏僻的角落,屁股底下是半块压扁的硬纸壳,面前铺开一张皱巴巴的塑料布,上面孤零零躺着个灰扑扑的小瓷瓶。
“瞧一瞧,看一看啊!祖传秘方,大力神丸!吃了它,干活赛过起重机,搬砖快过挖掘机!”陈默扯着嗓子吆喝,声音干涩,在闹哄哄的夜市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他左边是卖“最新款”蓝光碟片的大妈,右边是贴膜小哥手机里循环播放的“刀怒斩雪翼雕”,他的吆喝夹在中间,像只误入重金属演唱会的蚊子。
就在昨天,他还顶着“陈主管”的名头,在写字楼里指点江山。今天,他就成了“陈摊主”,失业补偿金还没捂热乎,就被房东一个催租电话榨干了精气神。
“叮!检测到强烈求生欲与底层摆摊环境,契合度100%!‘地摊传奇系统’绑定成功!宿主陈默,请领取您的新手大礼包——【百分百便秘大力丸】一份(附赠破瓷瓶包装)!”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混着噼里啪啦老式算盘的背景音,猛地在他脑子里炸开。
陈默吓得一哆嗦,差点从纸壳上滑下去。
啥玩意儿?系统?还地摊传奇?大力丸?便秘?这都什么跟什么?!
念头刚动,一股信息流强行塞进他脑海:【百分百便秘大力丸】。效果:服用者爆发三倍力量,持续一小时。副作用(宿主可无视):服用者排便瞬间,其便秘状态及痛苦将100%随机转移给服用者视线范围内的任意一人。转移后,原服用者获得极致畅快体验。冷却时间:24小时。
陈默盯着塑料布上那个灰扑扑、瓶口还沾着点可疑褐色污渍的小瓷瓶,脸皮抽搐得像是被电打过。祖传?秘方?大力?还他喵的便秘转移?这玩意儿真有人买?怕不是吃了首接社死,还是物理精神双重打击的那种!
他正对着瓷瓶怀疑人生,一个阴影笼罩下来。
来人穿着紧身背心,肌肉虬结的胳膊上纹着个狰狞的狼头,脖子上挂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他扫了一眼陈默的“摊位”,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的破瓷瓶上,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优越感的弧度。
“哟呵!”健身教练赵铁柱嗤笑一声,声如洪钟,震得旁边贴膜小哥手一抖,膜差点贴歪,“大力丸?兄弟,这年头还搞这种封建迷信?想练力量,靠的是科学!是蛋白粉!是铁!懂不懂?”他炫耀似的曲起手臂,鼓胀的肱二头肌几乎要撑破背心。
赵铁柱用脚尖点了点塑料布边缘,一脸嫌弃:“你这玩意儿,白送都没人要!吃了不怕窜稀窜到虚脱啊?趁早收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那乱飞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陈默脸上。
周围的摊贩和几个闲逛的路人投来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目光。陈默脸上火辣辣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失业的憋屈,系统的坑爹,加上这当众的羞辱,一股邪火首冲脑门。但他只能死死压着,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石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跟这种人硬刚?除了挨揍,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赵铁柱见陈默怂包样,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向旁边香气西溢的烧烤摊,声音洪亮地喊道:“老板!二十串大腰子,加辣!再来一箱冰啤!爷今天好好补补!”
陈默盯着那肌肉虬结的背影,牙关咬得咯咯响。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劣质白酒混合着汗馊味的风,猛地灌了他一鼻子。
“老…老板…”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响起。
陈默抬头,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满灰泥工装的男人杵在摊子前,身形高大却佝偻着背,像棵被风摧残的老树。他满脸通红,眼神涣散,手里还攥着个空了大半的廉价白酒瓶。正是隔壁工地上的工人,张伟。
“你…你这大力丸…真…真管用?”张伟舌头打着结,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灰扑扑的小瓷瓶,浑浊的瞳孔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俺…俺明天…要搬…搬两千块砖…还有…几十袋水泥…包工头说了…搬不完…就滚蛋…”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一股酸腐气扑面而来,“俺…俺三天…没拉出来了…肚子胀得像…像要炸开…浑身没劲…跟…跟灌了铅一样…”
他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鼓胀如鼓的小腹上,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来了!系统的第一个潜在客户!虽然是个醉醺醺的倒霉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赵铁柱那边飘来的烤腰子香气和嘲笑的眼神,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真诚可靠的笑容:“大哥!您算问对人啦!祖传秘方,童叟无欺!一颗下去,保管您力大如牛,那点砖头水泥,不在话下!”
张伟布满血丝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摇摇晃晃地摆着手:“俺…俺没钱…刚…刚喝完酒…就…就剩这点…”他从油腻的工装裤口袋里哆嗦着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一块的、五毛的,还有几个钢镚,加起来顶多七八块钱。
“大哥,您看,”陈默拿起那个小瓷瓶,煞有介事地在张伟眼前晃了晃,瓶身上那点可疑的污渍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古朴”,“这可是真正的宝贝!祖上八代单传!看您这么实诚,又急需,这样,十块钱!就当交个朋友!亏本给您了!”
良心?陈默感觉那玩意儿在贫穷面前碎得稀里哗啦。他现在急需开张,急需证明这个坑爹系统能换到钱!十块钱,够买两包泡面了。
张伟瞪着那瓶子,又看看自己手里那点可怜的零钱,布满沟壑的脸纠结成一团。肚子又是一阵刀绞般的胀痛袭来,工头王胖子那张刻薄凶狠的脸和“滚蛋”的咆哮在酒精浸泡的脑海里反复回荡。他猛地一咬牙,带着豁出去的狠劲,把手里所有的钱连同那几个钢镚,一股脑拍在陈默的塑料布上,发出叮当脆响。
“给…给你!全…全在这儿了!七块…七块五!俺…俺再加…”他急吼吼地在身上所有口袋里乱掏,最后摸出半包皱巴巴、牌子都没了的廉价烟,也拍在了那堆零钱上,“都…都给你!药…药给俺!”
陈默看着那堆零钱和半包烟,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行吧,聊胜于无,开张了!他果断地把小瓷瓶塞进张伟粗糙的大手里,压低声音,表情无比严肃:“记住!药效只有一小时!憋着!憋到干活最关键的时候再吃!吃完后…嗯…感觉来了,也别怕!那是药力在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使劲干!干完活再去…‘释放’,效果最好!切记切记!”
张伟把冰凉的小瓷瓶紧紧攥在手心,像攥着救命稻草,用力地点着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憋…憋着…使劲干…俺…俺记住了!”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工地那片漆黑简陋的工棚方向走去,背影很快被夜市的喧嚣和昏暗吞没。
陈默看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塑料布上那堆零钱和半包烟,心里五味杂陈。他默默地把钱和烟收进自己同样干瘪的口袋,一股莫名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明天…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