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生硬地落在聂怀桑汗湿后脑的手,冰冷,僵硬,如同寒冬里一块粗糙的石头,笨拙地硌着一只濒死的、瑟瑟发抖的雏鸟。
他滚烫绝望的呜咽和眼泪,透过掌心单薄的皮肉,带着令人心悸的烫意,狠狠灼烧着宋辞安冰封的神经。
“抱抱我……求你……”
那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乞求,像最顽固的藤蔓,缠绕上来,往她骨髓最深处钻!
宋辞安全身的肌肉都在无声地绷紧、震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暴戾、厌烦和一丝……被这滚烫脆弱狠狠刺中的、尖锐的不适感,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冰封的心防被这滚烫的绝望和依赖腐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这个废物!这块烂泥!他需要的不是软弱无能的拥抱!他需要的是……是把他骨头里那点被逼出来的、微弱的金光,彻底点燃!烧成燎原大火!烧穿这身废物的皮囊!
一股混杂着孤注一掷的狠戾和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如同岩浆般轰然冲上宋辞安的头顶!瞬间烧干了所有的不适和那点细微的动摇!
她那只按在聂怀桑后脑的手,猛地由按变抓!五指如同冰冷的铁钩,狠狠揪住他汗湿凌乱的头发!
“呃!”聂怀桑吃痛,环抱着她腰的手臂本能地一松。
就在这一瞬间!
宋辞安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弯腰俯身!另一只手如同铁钳,带着不容抗拒的、近乎残酷的力道,狠狠掐住了聂怀桑的下颌骨!
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深深陷进他脸颊两侧柔软的皮肉里!
“唔!”聂怀桑被迫仰起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宋辞安毫不留情,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用揪头发和掐下巴的两只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将他那颗沾满血泪灰尘、狼狈不堪的头颅,硬生生地从自己腰腹间扯离!然后,狠狠地向上一扳!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脆弱的脖颈折断!
聂怀桑那张涕泪横流、血污狼藉、写满了绝望和茫然的脸,被强行扳起,被迫撞入宋辞安那双燃烧着骇人火焰的杏眼之中!
西目相对!
他细长的眼睛里,死灰般的绝望尚未褪去,瞳孔因剧痛和突如其来的粗暴而惊恐地放大,倒映着宋辞安那张近在咫尺、因为暴怒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而微微扭曲的脸!
“聂!怀!桑!”
宋辞安的嘶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尖利和沙哑,狠狠炸响在狭小昏暗的账房里!声浪甚至震得房梁上沉积多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看见了吗?!”她掐着他下巴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强迫他的视线无法闪躲,只能死死地看着她眼中那两簇疯狂燃烧的火焰!
“看见你大哥刚才的眼神了吗?!”她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倒钩,狠狠扎进聂怀桑的耳膜,扎进他脆弱的心脏!
“失望!无奈!恨不得亲手打断你这双废物的腿!清理掉你这滩烂泥!清理门户!!”
“那就是你!聂怀桑!在所有人眼里的样子!废物!烂泥!扶不上墙的朽木!!”
聂怀桑的身体在她手中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死灰翻涌,巨大的痛苦和羞耻让他本能地想闭上眼睛。
“看着我!”宋辞安厉喝,掐着他下巴的手指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不许闭眼!给我看清楚!”
她的吼声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力量,硬生生撑开了聂怀桑想要逃避的眼帘!
“再看看这个!”宋辞安猛地松开揪着他头发的手,指向地上那片狼藉!指向那些散落在冰冷黑石地面上、沾满灰尘、甚至沾染着他自己血迹的、圆润的金色算珠!
“看见那些珠子上的光了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穿透力,首刺聂怀桑的灵魂深处!
“那是什么光?!是金子吗?!是太阳吗?!”
“不是!!!”
她死死盯着聂怀桑因痛苦和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一字一顿,如同重锤擂鼓,狠狠砸下:
“那是你骨头里烧出来的火!!!”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聂怀桑混沌的脑海!
骨头里……烧出来的火?
他茫然地看着地上那些散落的、沾着血污的算珠。刚才……刚才那行云流水般的脆响……那指尖跳跃的冰冷金光……那种仿佛灵魂出窍般的专注和清明……
是……是他自己的?
“是你这滩烂泥里!被逼到绝境!被踩进地狱!骨头缝里挤出来的最后一点火星!”宋辞安的声音如同魔咒,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摧毁又重塑的力量,“废物?烂泥?聂明玦看不起你?所有人都看不起你?!”
“那就把这火星给我烧起来!!”她的嘶吼带着破音的尖锐,狠狠冲击着聂怀桑的耳膜!
“用你的骨头当柴!用你的血当油!把你的懦弱!你的恐惧!你的眼泪!统统给我烧进去!!”
“烧!给我烧!!”宋辞安掐着他下巴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注进聂怀桑的身体!
“烧穿你这身废物的皮囊!烧透你这一滩烂泥!!”
“烧!烧到你大哥聂明玦!再看见你的时候——!”她猛地将他的脸扳向门口那扇被踹坏的、在风中呜咽的木门,仿佛聂明玦那如山的身影还站在那里!
“他眼里!再也没有失望!没有无奈!没有想打断你腿的暴怒!!”
宋辞安的声音如同雷霆,带着一种斩断一切、重塑乾坤的决绝,重重砸在聂怀桑死灰般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只有——骄!傲!”
“烧!给我烧到——”她猛地将他的脸扳回来,再次死死锁住他涣散又剧烈震颤的瞳孔,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刃,带着开天辟地的锋芒:
“烧到这玄正年间提起清河聂氏二公子聂怀桑——!”
她一字一顿,如同最古老的誓言,带着不容置疑的、撕裂命运的力量,狠狠烙印进聂怀桑的灵魂:
“只闻怀桑声!不!闻!霸!下!刀!”
轰隆隆——!!!
如同九天惊雷在聂怀桑的灵魂深处炸开!
废物?烂泥?只闻算盘响?不闻霸下刀?!
大哥……骄傲的眼神?玄正……只闻怀桑声?!
他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瞳孔深处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死灰,如同被一股无形的、狂暴的飓风狠狠卷起!搅动!翻腾!
那飓风的核心,是宋辞安眼中那两簇疯狂燃烧、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的火焰!是她嘶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灵魂最深处!
死灰被飓风撕扯、剥离!
一点微弱的、倔强的火星,在灵魂废墟的最深处,猛地跳动了一下!
然后,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烈油!
轰——!!!
燎原大火,冲天而起!
那不再是冰冷的金光!
那是焚尽懦弱的烈焰!是烧穿恐惧的业火!是涤荡绝望的涅槃之火!
聂怀桑眼中所有的茫然、恐惧、死灰……在刹那间被这从灵魂深处燃起的、狂暴的火焰彻底吞噬、焚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滚烫到近乎灼人的光芒!那光芒里,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有孤注一掷的狠戾,更有一种……破开混沌、重塑自我的、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
他不再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宋辞安,盯着她眼中那两簇点燃了他灵魂的火焰,沾满血污的脸上,泪水尚未干涸,嘴角却极其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近乎扭曲的、却带着无尽狠劲和疯狂的弧度!
“呵……”一声低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笑声,从他干裂带血的嘴唇里逸出。
他猛地抬起那只裹着肮脏血布、指节扭曲、还在隐隐作痛的右手!
没有去看地上的算珠。
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近乎自残般的狠绝,狠狠抓住了宋辞安那只依旧死死掐着他下巴的、冰冷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宋辞安都感到一阵刺痛!
聂怀桑沾着血污的脸逼近,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在宋辞安脸上。他眼中那燎原的火焰,烧得宋辞安都感到一阵心惊!
“算盘……”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铁块上敲下来!
“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