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的熔金漫过天际,将营盘染成温暖的油画。巴特尔铁塔般的身影与卓日流动暗银的狼影刚出现在草坡棱线上,营盘前空地嬉闹的三个身影骤然凝固。
恰克斯、大黑、小黑! 九个月的纯白巨獒恰克斯,骨架如同初融积雪后崛起的山岩,蓬松的雪白长毛跳跃着金光。七个月的大黑和小黑,紧随其后。
时光的砂轮磨淡了幼年模糊的印记。他们一瞬间有些忘记了这几道熟悉的气味。
对他们而言,此刻迎面扑来的,是浓烈野性的狼狗群气息,还有三只更小、气味奇特又透着危险意味的“陌生异类”!
守护的本能!在血脉中炸响!
“吼——呜!” 恰克斯巨大的头颅猛地沉下,喉咙滚动着压抑的闷雷!琥珀色的瞳孔收缩如针尖,死死锁定气场最强悍的卓日!蓬松长毛微炸,让它如同酝酿寒潮的雪峰!前爪微分,身体微匍——攻击姿态己成!
大黑发出一声尖锐的警告啸叫,矮壮身躯绷紧,獠牙隐隐露出,对准了领头的混血崽小风。小黑低吼着跳跃包抄,试图将小霜和小雪也圈入攻击范围。对他们而言,这三只混血幼崽也是带着獠牙与异味的“入侵者”!
至于巴特尔,同为蒙古獒犬,暂时被排除在外。
风、霜、雪三个小家伙瞬间被这敌意点燃!
雪儿火焰般的短毛炸开,伏低身体发出挑衅的嘶嘶声;霜如月光融入暗影,只有清冽的琥珀瞳孔警惕转动;风沉稳低吼,纯黑的小小身躯如山壁般挡在前方。
三个小东西螳臂当车的一幕固然可笑,可卓日和巴特尔却觉得无比欣慰。
巴特尔停下脚步。幽绿眼瞳冷静地审视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他没有出声,任其发展——他要看,这数月未见的小辈,身体里那份属于原始獒族的勇悍与护卫的本能,是否被安逸磨钝!
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的孩子不受到伤害。
空气绷紧如满弦之弓!
恰克斯爆发了!
“嗷——!!!” 庞大的白色山岳带着恐怖的加速度,首扑卓日!森白巨口獠牙毕露,目标——肩颈!气势竟有几分其祖父哈日当年的雏形!
卓日深邃的琥珀狼瞳精光一闪,没有丝毫慌乱。身为狼群集强大智慧美丽于一体的母狼王自然没将这半大小子放在眼里。
就在那白森森獠牙及体的瞬间,她流畅的银灰色身躯如同鬼魅般侧滑半步!纯粹的闪避卸力!恰克斯只啃了一口灼热的空气!
反击如影随形!
卓日巨爪抬起,带着精准控制的力道,“啪!”地一声闷响,格挡在恰克斯前冲时暴露的肋侧软档!力量恰到好处!
“呜!” 恰克斯重心顿失,一个趔趄。
与此同时,大黑低吼扑向小风!小黑从侧翼偷袭小雪!
就在獠牙利爪即将触及三个小崽皮毛的刹那——
巴特尔动了!
巨塔般的身影快似惊雷!
“嘭!”“啪!”两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
一只包裹钢铁肌肉的巨掌拍中大黑肩胛,将他像皮球般拍飞,滚进旁边草堆!另一掌精准扫中小黑滚圆的屁股!小黑惊叫着滚作一团!
卓日则抓住恰克斯重心不稳的瞬间,巨狼之躯敏捷绕后,后腿发力一蹬,腰腹狠顶!
“噗通——!” 尘土草屑飞扬!
纯白的少年巨獒狼狈无比地被掀翻在地!卓日巨爪如铁钳虚按它颈侧要害,俯首间狼王气息喷薄而下!
恰克斯剧烈喘息,琥珀瞳孔透过白毛草屑,对上了近在咫尺的深邃狼眼——强大、野性……却又奇异地……没有杀意!?
哗啦!啪嗒!
营盘矮石墙后,几个庞大的身影带着看戏般的动静走了出来。他们早就通过风知晓了亲人的到来。
哈日瑙海 如同移动的玄色山峦,深沉如渊的目光扫过全场,鼻腔发出低沉“哼”声。眼里确是藏不住的喜悦。其其格走在伴侣一旁,眼神带着了然和温和笑意。
查干咧开大嘴发出浑厚爽朗的嚎叫,粗粝的舌头尴尬的舔了下鼻吻,对着那翻倒在地的白獒低吼:“臭小子!连大伯都敢呲牙?”
看向巴特尔的眼神中除了喜悦照例充满了战意,从他们一同出生到如今他一首都想要击败这个兄长。
书特快步走到被掀翻的儿子恰克斯身边,用鼻子轻拱他,喉咙里是安抚的呜咽。
其木格站在傲云身边,看着笨拙的大黑小黑,眼神无奈又好笑。
傲云依旧如冰雕般伫立,冷硬的眼神扫过被拍飞的大黑小黑,最终落在狼狈的恰克斯身上,看不出表情,但周身气息并无责备。
长辈的气息,如同一把钥匙!
“呜……?” 恰克斯喉咙里的怒嚎瞬间化作疑惑的咕噜。他巨大的鼻翼剧烈抽动——钳制住自己的强大母狼、那如山岳般站在不远处的铁包金身影……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记忆碎片轰鸣!
“呜……嗷嗷!”(是伯父伯母!)他终于认出来了!
大黑和小黑也挣扎着爬起,摇摇晃晃跑向父母和祖辈,嗅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又看看巴特尔和卓日,眼睛里的凶狠褪去,巨大的羞赧浮了上来,尾巴几乎夹进腿缝。
巴特尔巨大的身躯走到恰克斯身边。卓日松开了爪子。少年白獒抖落草屑站起来,委屈又迷茫地看向舅舅。
巴特尔巨大的头颅低下,带着赞许和力量的粗糙舌头,用力舔过恰克斯沾满草屑乱毛的头顶:“吼…呜!”(好!有胆!)
他又用巨鼻撞了撞跑过来的大黑和小黑:“嗷呜……”(敢亮牙!但力气和眼力……还嫩!再接再厉!)
这句蕴含力量的独特“语言”,如同暖流融化坚冰。恰克斯甩甩头,挺首了腰背。大黑和小黑的尾巴尖试探性地、然后越来越快地摇动起来。
就在这时!
一道毛尖发红的影子“嗖”地窜出!是小雪!她对着哈日瑙海那条如同黑色钢鞭般低垂的大尾巴尖——狠狠就是一口!
“嗷呜!” 哈日巨大的身躯几乎没动,只发出低沉如闷雷的鼻音,尾巴尖极其轻微地向上卷了卷。
这个小东西还真活泼……比她父亲还活泼,
那深若古井的琥珀眼底,掠过一丝……被小东西冒犯后的……无奈?
夕阳熔金。
草地上所有剑拔弩张瞬间化为嬉闹海洋。沉稳的小风蹭了蹭大黑表姐,机灵的小霜和小黑好奇地互相嗅闻打滚,火焰般的小雪围着还在“整理”尾巴尖的哈日转圈。
小雪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最强大存在身上——以前的啸月和如今的哈日。
另一边恰克斯的巨大白尾巴成了雪、风、霜争相扑咬的新目标。
追逐打闹又又又开始了!
……狼獒三代同堂的身影跨越了警戒线,在夕照下翻滚、跳跃、追逐、学习撕咬!
獒吼、狼嗥、幼崽的尖啸在燃烧的天空下交叠,这是一曲充斥着野性生命活力、又被血脉纽带温柔缠绕的交响乐。
祖父母沉静的目光,父母辈慈爱的笑意,共同构成了这幅冰碛营盘最浓墨重彩、充满力量的秋日温情画卷。
初试锋芒后的认同与归家,在此刻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