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美院放榜那天，陈默正在给苏总监按腰，听见前台小妹的惊呼声：“呀！这不是送素描的小雨吗？还带了男朋友！”他的拇指顿在苏总监的肾俞穴，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小雨缩在按摩床上哭，锁骨下方的淤青像朵枯萎的花。
“陈哥！”轻快的声音撞开308房的门，穿美院文化衫的女孩探进头，马尾辫上别着蝴蝶发卡，“我考上了！复试第一！”她身后的男生穿着滑板鞋，斜挎包上挂着美院校徽，眼神却带着戒备。
苏总监挑眉看了眼，披上真丝睡袍：“小情侣吵架了？先给你们按，我去补个妆。”经过男生时，她故意用翡翠镯子蹭了蹭他肩膀，“小伙子，这儿的技师手比画笔还稳。”
按摩室的香薰机换成了柑橘味，是小雨上次说“闻着像高考前的柠檬茶”。陈默给男生铺好毛巾，发现他后颈的富贵包比同龄人明显：“每天画多久？”
“也就五六个小时。”男生往床上一趴，语气带刺，“小雨总说陈哥手稳，我倒要看看，比我们画室老师如何。”
温热的薄荷精油淋在掌心，陈默触到他颈椎第二节的轻微错位：“艺考压力大，寰枢关节容易紧张。”他用指腹勾住男生下巴轻轻上提，听见关节复位的轻响，“这样看天花板，还觉得颈椎卡着吗？”
小雨突然笑出声：“陈哥这招叫‘拔伸牵引’，去年教过我！”她凑过来，文化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淡疤——那里曾是片青紫色的指痕，现在淡得像片云，“我复试画《破茧》，评委说蝴蝶翅膀的肌理有‘被温柔触碰过的质感’。”
男生猛地转头，毛巾蹭到陈默手腕：“什么破茧？”他的目光落在小雨的疤上，突然噤声。陈默递过温热的毛巾，看见男生耳尖泛红，像发现了某个秘密的缺口。
“按肩时会有点酸。”陈默的拇指按在男生的肩井穴，故意避开他内衣带位置三厘米，“艺考时是不是总含着肩？”
小雨突然开口：“陈哥按我肩膀时，从来不会碰到内衣带，不像某些老师——”话没说完就被男生捂住嘴，她的睫毛在眼下扑棱，像只想要挣脱的蝴蝶。陈默的手悬在半空，听见男生慌乱的解释：“她、她乱说！”
更衣室的铁皮柜在午后发出轻响。王师傅叼着冰棍探进来：“那男生我眼熟，是揭发陈天明的联名学生之一，听说为小雨打了架。”他戳了戳陈默的掌心，“小子，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默摸着口袋里的素描，那是小雨去年送的，树影里的蝴蝶翅膀己经完全展开。手机弹出岚姐的消息：“小雨送了饼干在前台，包装纸画着蝴蝶，和小林总的纹身同款，你小子桃花运够旺啊。”
傍晚的阳光斜斜切进休息区，小雨正在给苏总监画速写，男生坐在旁边剥橘子，眼神偶尔飘向陈默。陈默端着茶杯路过，听见小雨说：“陈哥的手像有魔法，按完肩膀，连呼吸都变顺畅了。”
“那是因为按通了三焦经。”陈默放下茶杯，看见男生把橘子瓣递到小雨嘴边，却故意避开她手上的疤，“艺考结束后，记得每天做颈椎操，别学陈天明——”他突然噤声，意识到说错话。
男生的手顿在半空，橘子汁滴在素描本上：“你认识陈天明？”
空气突然凝固。小雨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歪线，陈默看见她后颈的碎发被汗水粘住，像回到去年那个暴雨夜，她攥着他手腕说“求你别告诉别人”。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块蝴蝶形状的饼干：“尝尝？小雨烤的，比会所的茶点好吃。”
男生咬了口饼干，眼神软化：“确实不错，她总说要感谢你，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他的指尖划过素描本上的蝴蝶，“其实我早该来的，谢谢陈哥……帮她走出阴影。”
更衣间的灯在凌晨一点熄灭。陈默对着镜子擦手，发现掌心沾着饼干碎屑，甜橙味混着薄荷香。他想起小雨走时塞给他的纸袋，包装纸上的蝴蝶画得歪歪扭扭，触角却朝着阳光的方向，和林晚晴的纹身一样，带着破茧的勇气。
手机弹出小雨的消息：“陈哥，他说以后也要学推拿，这样就能帮我按肩膀了。”附了张照片，男生趴在床上，后背画着陈默教的颈椎操示意图，旁边是半块蝴蝶饼干。陈默笑了，想起王师傅说“每个被治愈的人，都会成为别人的光”，原来他掌心的温度，真的能传递下去。
凌晨两点，会所走廊飘着柑橘的清香。陈默路过206房，看见小雨和男生靠在墙上说话，她的头轻轻倚在他肩上，男生的手虚虚护着她后背，像在守护朵刚开的花。他突然想起自己和妻子的孕期，那些在深夜里互相揉腿的时光，原来所有的温柔，最终都会找到它的归处。
更衣间的铁皮柜里，饼干包装纸发出轻微的响声。陈默摸着纸上的蝴蝶，想起岚姐说“伤疤是会呼吸的”，而小雨的蝴蝶，己经学会在阳光下舒展翅膀。他知道，明天推开按摩室的门，会有新的故事等着他，而他的手，将继续在薄荷与柑橘的气味中，揉开生活的褶皱，让每个灵魂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窗外的星星格外明亮，陈默摸了摸工牌上的云纹logo，金属夹子己经温润如玉。他突然明白，推拿师的手从来不是魔法，而是无数次练习后的精准，是无数个深夜里的共情，是把每个客户都当作家人的真心——就像小雨画的蝴蝶，就像男生递出的橘子，所有的相遇与告别，都在掌心的温度里，变成了最温暖的报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