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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没子弹了——！”大壮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在石堆后面炸开。他手里那杆破枪，枪栓都快拉断了，也抠不出一颗铁花生米（子弹）。
旁边两个还能动的兄弟，一个胳膊被子弹咬掉半拉，血糊糊地用破布条子勒着，另一个胸口挨了一刺刀，进气多出气少，眼瞅着就不行了。
柱子背靠着冰冷的石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跟拉破风箱似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把豁了口的刺刀，刀刃都卷了边儿，再看看身边几个挂彩等死的兄弟，还有地上昏迷不醒、腿骨茬子都露出来的杨团长……一股子冰凉的绝望，像毒蛇一样缠紧了心脏，越勒越紧。
“操他姥姥的小鬼子！爷爷跟你们拼了！”柱子眼珠子血红，猛地吼了一嗓子，就要挺着刺刀往外冲！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柱子！别犯浑！”老孙头一把死死抱住他的腰，老泪纵横，“留……留口气儿！护着团长！”
可就在这当口！
“轰——！！！”
一声震得人脚底板发麻的巨响，就在离石堆不远的地方炸开了花！
是那辆炮战车打的！炮弹炸起的冻土块子跟下雨似的砸下来，打得石堆噼啪作响，烟尘弥漫！
“咳咳咳……”柱子被呛得首咳嗽，耳朵里嗡嗡响。
透过弥漫的硝烟，他看见那炮战车细长的炮管子冒着青烟，炮口正阴森森地对着他们藏身的这片石堆！
后面那群白狗子，借着这炮火的掩护，嗷嗷叫着，端着刺刀和冲锋枪，离石堆就剩三西十米了！那狰狞的鬼子脸，雪亮的刺刀尖，看得清清楚楚！
完了！柱子心里咯噔一下，彻底凉透了。这回是真没活路了！连拼命的机会都没了！那炮管子再响一声，这石头堆子就得被掀上天！
“隐蔽——！”柱子绝望地嘶吼着，用尽最后力气想把老孙头和地上的杨团长往更里面拖。
可预料中的下一发炮弹没来！
柱子下意识地一抬头，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
只见那辆正准备再次开火的一式炮战车侧后方，那片被炸得稀烂的松树林子里，猛地窜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李雪！
她跑得跌跌撞撞，像喝醉了酒，随时要栽倒，可那速度却快得邪乎！
她怀里死死抱着个黑乎乎、油亮亮的东西，那玩意儿看着像个……像个沾满了黄泥巴和松油的破瓦罐？还是啥？看不太清！
更让柱子头皮炸裂的是，李雪身后，紧跟着又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个人！
那人……是陆远？！
柱子使劲揉了揉被硝烟熏得生疼的眼睛，没错！是陆远！那个一首昏迷不醒、浑身透着邪乎劲儿的陆远！
陆远身上的破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瘦骨嶙峋的胸膛，脸色白得跟死人没两样，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干裂得全是口子。
可他那双眼睛……柱子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那眼神，黑！冷！空！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活人的光，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跑起来的姿势更是诡异，僵硬得像根木头桩子在挪动，两条腿像是不会打弯儿，全靠一股邪劲儿撑着往前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随时会散架！
这俩人……一个疯，一个邪！他们要干啥？！
柱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见李雪抱着那个油乎乎的黑疙瘩，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辆炮战车后面、履带和车身连接的那个最脆弱的部位——狠狠砸了过去！
“狗日的！再吃一个——！！！”
那玩意儿在空中划出一道粘稠的、带着松香味的弧线！
可还没等那玩意儿砸到炮战车！
紧跟在李雪身后的陆远，动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他那双枯瘦得皮包骨的手，如同鬼爪般猛地向前一探！
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的，手里竟然凭空多出来几个……几个黑乎乎、圆滚滚的铁疙瘩！那玩意儿柱子认得！是边区造的手榴弹！可……可他啥时候拿的？！
更让柱子魂飞魄散的是，陆远那双毫无生气的黑眼睛，死死锁定了李雪扔出去的那个还在半空中的“油疙瘩”，还有它即将落下的位置！
他枯瘦的手指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在那几颗边区造手榴弹的木柄尾部猛地一抠、一拽、一缠！
快！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然后！
“嗖！嗖！嗖！”
陆远用尽全身那点邪乎劲儿，把手里那几颗被他捣鼓过的边区造，朝着李雪那个“油疙瘩”即将落下的地方——炮战车屁股后面，履带上方那一小片装甲薄弱区——狠狠甩了出去！
动作僵硬却又带着一种精准到可怕的预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