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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前夜的风裹着潮湿的土腥味，叶炎刚把最后一筐猪草搬进猪圈，村东头的牛棚突然传来异样的低鸣。
那声音像生锈的犁铧划过石板，带着金属特有的震颤，惊得黑妞竖起耳朵，猪鼻朝着牛棚方向连连抽动。
这不是老牛寻常的反刍声，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兽语在呼唤。
牛棚的木栅栏半掩着，煤油灯的光从裂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
叶炎蹑手蹑脚凑近，透过结满蛛网的窗棂，看见药尘正站在老牛 “铁蛋” 身旁。
这头平日总耷拉着眼皮的老牛，此刻浑身毛皮无风自动，脊梁骨处竟浮现出菱形的鳞片纹路。
在昏黄油灯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每片鳞片都像打磨过的青铜，正是上古夔牛的标志。
“老伙计，还记得药鼎峰的雾吗？”
药尘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低沉而。
手中的柳枝在牛背画出复杂的弧线，每一笔都带着内劲，划破空气时发出细微的尖啸。
“那年咱们偷埋九转黄芪的根须，被药王谷的断脉刀追了三天三夜，你蹄子上的血把药鼎峰的石头都染红了。”
铁蛋发出一声闷哼，鳞片纹路顺着脊背延伸至尾椎，竟在牛臀处拼出个 “耕” 字，笔画间还带着淡淡的金光。
叶炎认出那是《千金方》残页里记载的 “地力纹”，只有吸收过药王墟灵气的灵兽才能显现，没想到眼前的老牛竟是上古夔牛的后裔。
“他们说医武不两立，要烧了我的《农耕药典》...”
药尘突然轻笑，柳枝在牛耳后点了三下，鳞片纹路化作点点荧光，像流萤般飘向棚顶的横梁。
“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医道，藏在牛蹄踩过的田垄里，藏在粪肥滋养的稻穗中，藏在老百姓的灶台上。”
叶炎听得入神，鞋底碾过枯枝的脆响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药尘猛地转身，手中柳枝化作暗器射来，却在离他面门三寸处凝住，柳枝上还沾着片牛毛，带着淡淡的药香。
那是擒龙功的 “隔空停物”，却混着药王谷特有的蚀骨粉气息。
“叶家小子，三年前你在粪池摔断体温计，可不是普通的意外。”
药尘的眼睛在镜片后眯成两道缝，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
“掌心的药鼎纹深了三圈，该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你爹临走前，可是把叶家的守陵人令牌缝在了你棉袄里。”
叶炎下意识地攥紧手掌，掌心的药鼎纹在夜色里微微发烫。
想起十五岁那年冬天，父亲临终前塞给他半本破书，说 “猪比人干净”。
却没告诉他，自己竟是叶家第28代擒龙功传人、药王墟的守陵人。
“别紧张。”
药尘从中山装内袋掏出半本《赤脚医生手册》，封面贴着张褪色的语录贴纸，边角还沾着点牛毛。
“你爹托我照看你，说叶家的擒龙功该换个练法了——比如，在牛背上画阵，在猪圈里结印，把古武融进这土地里。”
手册内页用红笔圈着段文字：“谷雨夜，牛棚梁上取物。”
箭头指向一幅牛体经络图，心脏位置画着个小药鼎，旁边还有行小字：“铁蛋的第三片鳞甲下，藏着当年药鼎峰的土。”
叶炎翻开扉页，发现里面夹着片枯黄的草叶，叶脉间竟有淡淡的金纹，正是他在岩洞见过的百年黄芪。
铁蛋突然用牛角轻顶药尘的腰，鳞片纹路再次浮现，这次拼出的是 “天蓬阵缺角” 五个小字，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某个古老的使命。
药尘叹了口气，伸手抚摸老牛的额头，指尖掠过鳞片时，竟发出金属相碰的清响：“铁蛋是夔牛后裔，当年随叶家先祖镇守药田，如今地脉将通，是时候让这小子挑起担子了。”
“您... 您认识我爹？”
叶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记忆里父亲总是沉默寡言，每月初一都会对着猪圈上香，却从未提过这些秘密。
“何止认识？”
药尘指向棚顶横梁，那里挂着个用油纸包了三层的竹筒，边角处露出半截青铜钥匙的轮廓。
“你爹临走时留了件东西，说等你能让粪水倒映蓝天时再给你。现在看来，你的擒龙功小成，也该知道叶家的使命了。”
夜风突然灌进牛棚，吹得煤油灯芯噼啪作响。
铁蛋的鳞片纹路渐渐隐去，又变回那头憨厚的老牛，只是眼角多了滴清泪，混着泥土滴在叶炎脚边，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记住，真正的古武不是耍把式，是让土地吃饱，让百姓穿暖。”
药尘把手册塞进叶炎手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竟留下个淡金色的药鼎印记。
“明天开始，跟着铁蛋学 ‘ 牛步催谷 ’，每一步都踩着地脉节点，比你在粪池里瞎折腾管用。”
牛棚外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咚 —— 咚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叶炎揣着手册往回走，掌心的印记与药鼎纹相互呼应，竟能 “看” 见牛棚梁上的竹筒。
里面传来微弱的心跳声，像株急于破土的药草，带着生命的律动。
路过晒谷场时，他遇见了同样夜巡的萧青儿。
她穿着白背心，脚腕的银铃用布裹着，却仍有细碎的响声漏出来，每一声都带着八极门特有的节奏。
“叶炎，你去牛棚做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手册上，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在辨认什么。
“学喂牛。”
叶炎晃了晃手册，故意露出语录贴纸。
“药教授说牛吃草的样子像打拳，让我记下来，说不定能编个 ‘ 耕牛拳 ’ 呢。”
萧青儿盯着他掌心的金印，突然伸手想抓，却被他灵活避开，像只机警的野猪。
银铃在夜色里连响五声，是八极门 “警” 的信号。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给小猪崽接生呢。”
叶炎转身离开，听见身后传来她的低语：“牛步催谷... 果然是叶家的功夫，和八极门的 ‘ 踏山步 ’ 倒有些相似。”
回到猪圈，老统领正在啃食新割的苜蓿，见他回来，鼻环上的古篆突然亮起，与手册里的药鼎纹遥相呼应，仿佛在确认什么。
叶炎翻开手册，红笔圈注的 “牛棚梁上取物” 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小心穿白背心的丫头，她鞋跟沾着药王谷的蚀骨粉，昨日在牛棚外见过她撬锁。”
窗外，铁蛋发出悠长的牛鸣，惊起栖在槐树上的夜枭，叫声在夜空里回荡。
叶炎摸着掌心的印记，忽然想起药尘的话：“你爹用三年时间，把擒龙功编成了喂猪歌，每一句歌词里，都藏着地脉的秘密。”
此刻的牛棚里，煤油灯还亮着，药尘正对着老牛比划着什么。
棚顶的竹筒轻轻摇晃，像是在等待某个注定的时刻，某个能让药王墟重现人间的时刻。
而萧青儿站在知青点门口，望着叶炎的背影，指尖还留着刚才差点触碰到的金印余热。
她解开裹着银铃的布，对着铃铛吹了声口哨，远处的后山传来三声回应。
那是八极门 “查探” 的信号，却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像极了铁蛋身上的夔牛气息，也像极了那个让她捉摸不透的少年，叶炎。
牛棚的横梁上，竹筒的油纸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半截青铜钥匙，钥匙上的古篆与叶炎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谷雨的夜风穿过牛棚的缝隙，带着的泥土味，也带着药王墟即将苏醒的消息，悄悄钻进每个知晓秘密的人心里。
不管是守陵人、八极门少主，还是心怀不轨的药王谷余孽，都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迎来属于自己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