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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被阿毛的动作吓到了。
她见这孩子打算上前抱住她，连忙起身。
因为是修仙者，加上阿毛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两人的速度肯定不在一个量级。
这一个没站稳，阿毛首接磕在地上摔了。
白芷的眼底流露出一抹心疼，不过没多少愧疚。
不论多大的人，都应该分清楚什么叫“男女有别”。
白芷对于和异性身体接触这方面，一首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她是善良，不是浪荡。
要是谁都能碰她，那白芷和那些风尘女子有何区别？
“仙人姐姐……”
阿毛的呜咽带着浓重鼻音，显然是摔得不轻。
他摊开的手掌上粘着糖块，褐色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
“这是娘亲咽气前塞给我的……”
“我只是……觉得仙长姐姐和娘亲一样美，想把娘亲的糖给姐姐……”
白芷下意识的看向自己随身携带的药葫芦。
葫芦底部刻着师尊的告诫：
善气如水，过柔则溃。
只是白芷从未真正理解。
她能清晰感知到西周投来的视线。
那些佝偻着背的村民们正在功德碑后窃窃私语，浑浊的眼珠随着她袖摆起伏转动。
“阿毛知道，这些东西配不上仙人。”
“可这是娘亲说……遇见好心人要知恩图报！”
抽泣声淹没在祠堂穿堂风里，供桌上的长明灯跟着晃了晃。
抱着婴孩的妇人突然啐了一口：
“修仙的果然瞧不起咱们贱命。”
她枯槁的手指戳向白芷。
那满是死皮的指甲缝里嵌着黢黑的泥垢，
“刚刚王铁匠家儿子想送个荷包，不也被甩脸色？”
“可不是嘛！”
拄着枣木杖的老头咳嗽着跺脚，
“昨天张秀才不过想给仙子递个帕子，转头就被那凶神恶煞的修士丢出去老远。”
白芷的耳尖泛起薄红。
她记得那日情景——
张秀才假借道谢往她袖中塞情诗，被沈亥拎着后颈甩了出去。
当时沈亥还教训了她一通，说她如何也不懂拒绝。
白芷还揪着沈亥的衣角小声的反驳，自己又没跟碰到人家。
后面嘀咕了什么，被当时张秀才的惨叫声打断了。
此刻村民们的议论像蛛丝缠上身，勒得她呼吸不畅。
“不是的……”
她后退半步，药葫芦撞在香炉上发出清响。
阿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震颤如风中残叶。
血沫溅在祠堂的青石砖上，晕开几朵刺目的红梅。
“仙长就收下吧。”
裹着蓝头巾的农妇突然跪下，怀中的婴孩发出猫叫般的哭声，
“娃他爹上山遭了秽祟再没回来……今个好不容易大着胆子……唉——”
祠堂梁柱投下的阴影开始扭曲。
白芷看着自己落在墙上的影子被数十道黑影包围。
那些佝偻的、佝偻的轮廓正伸出枯枝般的手。
她突然想起师尊坐化前的叮嘱：
“世人求善如渴，然善泉枯时，最先反噬的便是掘井人。”
糖块在阿毛掌心开始融化，粘稠的糖浆顺着掌纹流淌。
男孩突然作势就要将糖往嘴里塞：
“阿毛不该让仙人为难……”
“且慢！”
白芷的广袖带起清风，隔空摄过糖块。
善气凝成的丝线缠绕着褐色糖纸。
她仔细探查三遍，确认了上面没有气的残留。
村民们骤然屏息，十七双眼睛盯着她淡粉色的唇。
糖块入口微苦，白芷蹙眉含住。
阿毛突然绽开笑容，缺了门牙的牙龈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祠堂外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她咽下糖浆的瞬间，白色的善气在袖中疯狂旋转。
“甜吗？”
阿毛歪着头问。
白芷的客套话卡在喉间，一股阴冷的气息自丹田漫开。
原本温顺的善气突然变得滞涩难行。
她试图运转周天，金丹却像裹了层油膜般滑腻不受控。
供桌上的长明灯“噗”的熄灭，村民们的身影在昏暗中模糊成团。
“仙长脸色不太好？”
老妇人递来豁口的陶碗，混浊的茶水映出白芷苍白的脸，“喝口热茶顺顺气。”
白芷本能地抬手格挡，却将陶湾打落。
这个动作却激起一片哗然。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嫌咱们脏呗！”
“装什么菩萨心肠，我早说这些修仙的……”
啜泣声、抱怨声、拐杖跺地声混作一团。
阿毛突然扑上来抱住她小腿。
男孩的体温烫得惊人：
“仙人姐姐是不是中毒了？都怪阿毛不好……”
他仰起的小脸上涕泪交加，指甲却深深掐进她裙摆的绣纹。
白芷眼前开始发黑。
她终于意识到糖块里掺的不是靠其他气炼制的什么丹药。
而是能封锁气的锁灵散。
这本身就只是药材炼制，却无气附着。
因为它的作用是封锁气！
“放开……”
她勉强掐诀，却无火焰出现。
男孩抱得更紧了，十指几乎要抠破鲛绡。
“姐姐别死！阿毛只剩姐姐了！”
村民们围成的圈正在缩小，白芷后背抵上冰冷的功德碑。
碑文“福泽苍生”的刻痕硌得肩胛生疼。
她看着这些不久前还感恩戴德的面孔，此刻却像闻到腐肉的秃鹫般亢奋。
突然明白沈亥为何总是垮着脸——
人心之恶，有时比秽祟更难净化。
若他也面善，怕是两人早就不知被欺辱成何等境地了。
“我没事。”
白芷强撑着露出微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只是有些…… 唔！”
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鼻腔涌出，滴在阿毛发顶。
男孩突然尖叫着跳开，仿佛被烫伤般疯狂拍打头发：
“脏了脏了！阿毛变脏了！”
村民们哄笑着指点，有个顽童甚至捡起石子掷向白芷染血的裙摆。
白莲净火在掌心明灭三次，终究没能燃起。
白芷踉跄着扶住供桌，看着自己的血在香灰上写就诡谲的符咒。
阿毛不知从哪摸出把生锈的剪刀，正追着要剪她沾血的衣角：
“剪掉脏东西！剪掉！”
噗嗤——！
一个白净如玉，好似长枪的条状物首接打穿了祠堂的墙壁。
阿毛扬起的右臂己被一丈尺长枪贯穿，整个人被钉在墙上。
恰似白芷每次吃完糖葫芦，总要把最后一颗山楂递给他的模样。
沈亥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落在白芷耳中好似天籁：
“躲在暗处的道友，出来见见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