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继勋捂着脸,心里是真后悔啊。
原本打算帮赵睿把事情摆平。
没想到,事儿,变大了!
韩赋可是韩栋国的心尖尖啊……
官家,您给我派了个什么神仙县令啊?
我要如何保全他?
呼……
不出几日,御史台的弹劾奏章恐怕会堆满官家的御案。
知州难啊,难于上青天。
板子声停歇,大堂内一时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与压抑的呜咽。
韩赋和他的三个随从,狼狈不堪趴在地上,双手捂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
二十杖,打得是结结实实。
赵睿踱步上前,居高临下俯视韩赋,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韩公子,还叫吗?按我大宋律法,咆哮公堂,侮辱朝廷命官,可不止杖二十。念你初犯,又是‘远客’,本官给你打了个折。若按足了律条,当杖八十。你,还欠本官六十下呢。”
韩赋疼得倒吸凉气,刚想张口反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人瞬间清醒许多。
自己此行,并非代表辽朝,不过是借高继勋的关系,来为弟弟讨个公道。
耶律重元,那位喜怒无常的皇太弟,怎会为了自己受的皮肉之苦,便兴师动众,与大宋开战?
这顿打……怕是白挨了!
不但没能逼迫赵睿严惩凶手,反而自己先丢了脸面,白白挨了一顿板子。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他咬着牙,在随从的搀扶下,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腿还在微微打颤,努力让自己站稳。
屁股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让他每动一下都龇牙咧嘴。
韩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屈辱和怒火,死死盯着赵睿,一字一句道。
“赵县令,今日这番教训,韩某……记住了!明天,是我辽朝使者给你们的最后一天,如果不给我们一个答复,我辽朝定不会轻易罢休!”
赵睿笑道。
“我大宋有大宋的律法,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西。哎,本官也是,跟你这种人说什么道理。”
韩赋愣了一下,你倒是讲了一番好道理!
赵睿看向李推官。
“李推官,劳烦你去龙门客栈,县尉苏辙正在那里查案。”
李推官应声退出大堂。
他走后,赵睿目光扫过堂下战战兢兢,不敢出声的衙役。
刚才这些人连上前帮衬一下秦明的意思都没有,一个个缩在后面,生怕惹祸上身。
长期留着,有什么作用。
这次带来了两队人马。
刚好,让他们来当衙役。
既给了身份,又能保护自己。
重要的是,以后做事,用他们必然可以放心。
也好,当着高继勋的面,把这事儿干了。
让他更清楚自己的心思。
不过,高继勋这里,待会儿还得好好安抚一下。
一来,别人是上官,二来,从目前看来,他对自己的善意满满。
不能不识好歹。
“主簿何在?”
一个身着青色吏服,头戴仆头巾,西十多岁,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人从人群后走出。
“大人,小人乃本县主簿宋源,听候差遣。”
赵睿面无表情看着他。
“宋主簿,去把这些衙役本月俸禄结清,即刻发放。”
宋主簿和堂下衙役皆是一愣。
衙役们心生侥幸,莫非新县令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敲打一番也就过去了?
先前凶神恶煞,或许只是为了立威?
然而,他们这点幻想很快被赵睿的话击碎。
“俸禄发完,让他们卷铺盖滚蛋!本官的县衙,不养一群遇事瞻前顾后,阳奉阴违的废物!”
这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衙役们顿时面如土色,跪倒一片,求饶起来。
“大人开恩啊!小人知错了!”
“求大人再给一次机会,小人一定痛改前非!”
“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他们先前不敢对辽人动手,此刻求饶倒是声音洪亮,一个个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尽显奴颜婢膝。
赵睿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眼中厌恶更甚,纯粹是浪费银钱。
他转向秦明,沉声道。
“秦明。”
“属下在!”
秦明上前一步,抱拳应道,声音有力。
赵睿道。
“从今日起,县衙所有差役的空缺,由你带来的人顶上。”
秦明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
“属下遵命!”
宋主簿在一旁心惊肉跳,新县令的手段,真是雷厉风行,不留情面。
他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小人……小人这就去办。”
赵睿目光移向沉默许久的高继勋,略带歉意,抱拳道。
“高大人,让您见笑了。此间事了,不如高大人移步后院,喝杯清茶如何?”
高继勋看着眼前这位年轻果决的新县令,心中五味杂陈。
并肩步入后院,他苦笑着点了点赵睿。
“逸之,你太冲动了!韩赋再不堪,撵走便是,何必动手?这下,可给韩栋国找到找茬的机会了!”
凉亭内,两人落座。
赵睿斟了两杯茶,递给高继勋一杯,这才缓缓问道。
“高大人,依您看,辽朝会因此开战吗?”
高继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倒也不至于。韩赋无官无职,不值得兴师动众。只是……他那父亲韩栋国,向来蛮横,定会来县衙闹事,甚至上报朝廷,给你我施压。”
赵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轻松道。
“些许麻烦罢了。大人放心,此事皆由我起,韩栋国若来寻衅,或上峰追责,尽可推到我身上,无需顾虑。”
“逸之,老哥我说句真心话,燕云之地,局势复杂。我在此数年,略有体会。既要维护安宁,又要维护国体,责任重大,切莫大意。今日之举,确实冲动了。”
“冲动吗?我只信奉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
“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
高继勋低头品了品这句话,凝视赵睿。
“话不错,但,我们有实力打出惊天一拳吗?”
赵睿放下茶杯,哈哈大笑。
“大人,小事,你我作为朝廷命官都不敢挥拳,大事,我们还敢吗?”
高继勋捧着茶杯,此时此刻,他好像明白了,官家派状元来瀛洲的目的。
或许,瀛洲真的需要一点儿变化了。
“你我都是同僚,本就同气连枝,哪有你出事,我躲着的道理。我即刻回府,上书朝廷,另请燕云节度使狄大人来河间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