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京都。
夜幕降下。
杨鸣和苏梦枕畅饮了一天,也闲聊了一天,唯独遗憾王小石不在。
次日醉酒醒来,杨鸣换干净衣物时,想起了怀里还揣着范闲拜托他帮忙交的信。
这处宅子和范府离得不远,杨鸣很快就潜进了范府,避开了府内暗处的禁军,一路进了书房。
书房内。
范建伏案办公,烛台上烛火摇曳,让整间书房亮如白昼。
忽然,一阵风掠过,吹灭了其中一根蜡烛。
范建抬头扫了眼紧闭的门窗,心生警惕,他皱眉环顾了四周一圈,静悄悄的,除了灭掉的那根蜡烛外,没有任何异样。
范建甚至起身搜了一遍书房,也没有发现异常。
他纳闷地回到桌案后面,莫非是哪里破了洞,或是门窗没关紧留了缝隙,才有风吹进来,种种念头在他看到桌案上的信封时,戛然而止。
范建将突兀出现的信封拿起来,顿时被上面丑得出奇的字吸引了注意力,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上面写的内容。
他喃喃重复道:
“父亲亲启。”
范建倏然攥紧了信封,写信之人呼之欲出。
范思辙人就在府里,也没有胆子玩这手,最重要的是这字对不上。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被留在儋州的,他名义上的私生子范闲。
范建记得,五竹就在范闲身边,方才那等送信的鬼魅手段,想来应该是五竹来了。
他绷紧了嘴角,脑海念头斑驳,拆信的动作却意外地利落迅速。
足足六张纸,上面的每个字都让人……一言难尽。
范建将这六张信纸全部看完时,忍不住按揉了几下眉心。
信上拳拳孺慕之情,他能够从字里行间窥见那个年仅六岁的小孩的身影,偏偏这手字将气氛破坏了大半。
范闲本就不会写毛笔字,再加上小孩的手比较小,更难操控毛笔。
这手字都已经是范闲被杨鸣押着练字的成果了,换作他以前写的字,恐怕看懂意思都有些困难。
范建捏着信纸,忍了又忍,还是将这六张纸折放好,塞进了一个木盒子里。
盖上盖子时,他长叹了一声气:
“不是爹不想接你来京都,而是不能啊。”
“等你长大了,再来京都趟这浑水吧。”
另一边。
杨鸣将信送到后,就慢慢走回苏梦枕的宅子。
他刚靠近门口,眉梢就动了一下,抬头看向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还有甲胄披身的二十余人。
杨鸣心念一动,身形原地闪了下,就突兀消失了。
下一刻。
杨鸣的身形出现在院墙下,他提气踩着墙壁,翻墙进了宅子里。
从隐蔽处回自己小院时,杨鸣路过了会客的堂屋,他侧头扫了眼,发现里面还有两位熟人。
成昆和慕容秋荻。
两人坐在一处,与苏梦枕一起坐在上面的是一个面向瘦削,脸上带笑的人,对方坐着的椅子,还是一张轮椅。
杨鸣脑海里冒出一个名字。
陈萍萍。
鉴查院的院长,能止小儿哭啼,令敌国闻风丧胆的人,可惜最后落得那般屈辱的下场。
杨鸣敛起视线,脚下几下轻踩,就与堂屋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他走后,堂屋里的陈萍萍似有所觉,抬头看了眼杨鸣方才站的地方。
空无一人。
他只当是自己的错觉,没有放在心上。
杨鸣回到小院不久,苏梦枕就送走了陈萍萍几人过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
“凤歌,刚刚经过堂屋的人是你吧?”
杨鸣坦然点头,他当时也没有一定要隐藏身形的打算,只不过里面有过去的故人,为免麻烦最后才用了轻功离开。
苏梦枕在杨鸣对面落座,他迟疑地问:
“凤歌,你是不是认识成昆和慕容秋荻?”
方才陈萍萍来问他与杨鸣有关的事,成昆和慕容秋荻的表现,显然也是认识杨鸣的,莫非是凤歌来到这方世界之后认识的?
闻言,杨鸣动作微顿,随即颔首:
“认识,鉴查院七处的人,我都认识。”
说罢,他对上苏梦枕困惑的眼神,斟酌了下用词,将他去过诸多小世界的事情告诉了苏梦枕。
苏梦枕惊在了原地,震惊得双眼睁大等着杨鸣。
杨鸣也不催促,等了将近一刻钟,坐在对面的人终于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他:
“你的意思是,你去过了许多世界。”
苏梦枕也不用杨鸣答复,他只是太过震惊,所以才重复问了一遍。
他借助石碑的力量,才得以在这方世界复活,但是他隐约觉得杨鸣是不一样的。
杨鸣不会身死后再去到一个世界,他是清醒地知道自己穿梭在不同世界里,而且借助的很可能不是石碑的力量。
这是苏梦枕莫名的直觉。
能够穿梭世界,他这个兄弟究竟是什么人?
苏梦枕深吸一口气,将种种问题抛掉,既然杨鸣没有说,想来也是不打算让他知道。
所以苏梦枕只问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凤歌,我死之后,你经历了多少个世界?”
杨鸣认真回想了下,很快就摇头叹道:
“记不清了。”
他认识苏梦枕等人时,他的武功境界水平,只有现在的一半。
“不过。”杨鸣笑道:“我有种预感,应该会在这里待很久。”
杨鸣这番话并非只是为了安苏梦枕的心,而是实话实说。
自从石碑现世,杨鸣就有感觉,他和这方世界的联系变深了,这也意味着他短时间不会离开这里。
苏梦枕朗声笑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着友人的笑声,杨鸣慢悠悠地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个锦盒。
他早上换衣服时,除了想起范闲拜托他交的信,还翻出了这个锦盒,这才想起来,苏梦枕的红袖刀还在他手上。
杨鸣将锦盒推到苏梦枕跟前:
“打开看看。”
苏梦枕扬了下眉,依言将锦盒打开,通体血红,刀锋透明,透着股惊心动魄的美。
“红袖刀?!”
苏梦枕惊喜地将锦盒里的刀取出,顺势耍了几招红袖刀法。
杨鸣瞥见苏梦枕的神色,心里顿时明了。
红袖刀没有跟着苏梦枕穿过来,锦盒里这把,依旧是唯一的红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