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将它练到极致。”
杨鸣风轻云淡的声音落入燕小乙耳中,无异于惊雷炸响。
他单手负着:
“四顾剑以四顾剑法闻名,叶流云以流云散手闻名,苦荷以禅意化入武学,你自可从箭这一道。”
杨鸣提点了一两句,并非他动了恻隐之心,或是欲收拢燕小乙,只是燕小乙既作为范闲陪练,若二人实力相差太大,燕小乙这个陪练就会成摆设了。
至于燕小乙日后如何,他给了对方机会,端看燕小乙个人选择。
燕小乙眼睛越来越亮,膝盖弯下,他双手伏地激动地道:
“燕小乙,多谢杨先生指点!”
杨鸣提点的这句,无异于点明了燕小乙日后在武学上所走的道,箭之一道,他尚未闻见。
然则杨鸣提出时,燕小乙心中激荡万分,冥冥之中预感,这就是他的道。
杨鸣摆摆手,并不揽下这个功劳:
“纵使我不说,你迟早也会发现这条路,并走上去。”
十年后范闲回京都时,燕小乙已是九品射箭高手,可见无他挑明,燕小乙很快也会发现自己的道。
燕小乙不语,结结实实地向杨鸣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
留在儋州,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他是不太甘愿的。
燕小乙想回京都弄清真相,想为家人报仇雪恨,想当面质问李云睿,同时他又清楚,自己太弱小了。
这三样,能做到第一样,于他已是极为难得,另外二者,他现今根本无法做到。
他需要时间,惨死的亲友在等着报仇,他不能死,所以燕小乙做出了第二个选择。
现在他开始庆幸自己留了下来,庆幸杨先生和范闲需要他这个陪练。
燕小乙抬眼看着少年人模样,却深不可测的杨先生,目露敬畏渴望。
他有种预感,在这里,他能够走得更高更远,得到想要的东西。
范闲拍了下燕小乙肩膀:
“别愣着了,要训练了,咱们走吧。”
燕小乙回神应声:“好。”
每日燕小乙也跟着范闲一同训练,他所练的仍然是在京都时,所练的寻常功法,杨鸣偶尔会指点他一两句。
每次都能直切要害,让他受益匪浅。
与范闲一同训练,燕小乙亦不可避免地目睹范闲所练招式功法,他本想刻意避开,然杨鸣始终不对此有过半言。
像是默许了他观看。
石碑公布枭雄榜的前一日。
杨鸣被燕小乙拦下,半大少年低垂着头,忐忑地问:
“杨先生,我……我能否自学观来的武艺?”
问出这个问题时,燕小乙满心不安,担心会惹来震怒,可两日下来,他能清晰地觉察到自己所练功法与范闲之间的差异。
他不敢奢望杨鸣会教他,也不敢奢望内功心法,只要能允他自己观摩学习范闲所习练的武学招式即可。
杨鸣居高临下睨着燕小乙,语气冷淡:
“你不该来问这个问题。”
他的态度,以燕小乙的敏锐不会察觉不到,杨鸣只将他当成陪练罢了。
而范闲所学武学,无一不精妙,哪怕观其形都能窥见一二绝妙之处。
向他提出观摩学习这等武学的请求,冒险至极。
这个道理燕小乙自然明白,他咬牙垂着头:
“杨先生,我……”
后面燕小乙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杨鸣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踱步回到屋内。
就在燕小乙以为杨鸣不许时,慵懒的嗓音穿过门缝传来:
“能学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燕小乙高兴地道:
“谢过先生!”
杨鸣伸了伸懒腰,他从未打算在范闲习练武学时,刻意避开燕小乙。
既不避开,只要燕小乙有心,他都能偷学,所以杨鸣对此事是放任的。
左右不过,来日燕小乙生出异心,离开儋州前往京都时,他先将对方的武功废掉罢了。
不是多麻烦的事,杨鸣也就不管了。
突然!
杨鸣坐下不到一刻钟,就倏然坐直了身,起身走出屋内望向儋州城郊的某个方向。
正在习练的范闲和燕小乙都愣了下,范闲问道:
“师父,出什么事了吗?”
杨鸣点头,平静地道:
“你五竹叔和两个人打起来了。”
范闲“噢”了声,早已习以为常了,他正要继续练习时,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五竹叔最近都在城郊一条通往儋州的必经之道上守着,白天几乎寸步不离,晚上还是在他三令五申加撒泼打滚后,才同意回来。
这个时间,和两个人打起来……
范闲顿时练不下去了,他惊道:
“肖恩和岳不群来了?”
旁边的燕小乙惊得趔趄了下,满面愕然:
“北齐第一大魔头肖恩,还有石碑里的君子剑岳不群?”
他知道五竹就是平时送午膳晚膳过来的瞎子少年,可肖恩与岳不群为何来儋州,还与那五竹打上架了。
不等燕小乙问明白,杨鸣一手提溜一个,脚尖点地,纵跃而起,他偶尔踩在石上、崖壁上,乃是花叶上,身形疾掠向城外。
此时,儋州城郊。
官道上,三人缠斗不休,瀚然真气内力四泄,周遭岩石石壁,花草树木无一不遭殃,轰碎了大半!
肖恩悍然挥掌击来时,五竹先一步挥出铁钎,迫得肖恩不得不回防。
紧跟着,五竹铁钎抵在肖恩真气灌注的铁掌上,以此为借力点,凌空翻越至肖恩身后。
此时,长剑破空声响起,锋锐长剑击了空,深深插入地上,长剑随着手腕翻转,轰然炸开了一个大洞。
可想而知,五竹方才只要慢了一息,被刺穿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五竹。
岳不群面露惊疑:
“你能推测出我的招式。”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眼前这瞎子少年,分明没有内力,却屡屡能先他一步避开杀招,再迅捷地以难以招架的招式袭来。
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精准强悍,让人除了正面迎上,少有能躲开的机会。
岳不群心生疑窦:
“这人的究竟是不是瞎子?若不是为何日日蒙着黑布,若是他真瞎了,如履平地就罢了,为何能屡屡预判他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