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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勒豪爽地将几枚金磅递到几个小孩手中，那些孩子欢叫着如鸟雀般四散而去，各自去寻找新的雇主。
扎着俏皮羊角辫、名叫艾米的女孩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看到科勒身边有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便蹦跳着表示自己正好要回家，愿意引领科勒他们进城，并顺便介绍一番。
科勒耸耸肩，表示欢迎。
一行人告别那喧闹且芜杂不堪的尔塔瓦港口区，沿着蜿蜒的街道走了几分钟，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浓烈的鱼腥味儿阵阵袭来，科勒感到几分憋闷与潮热。
科勒见有车，便拦下一辆破旧得嘎吱作响的蒸汽锅炉三蹦子。
这辆车的造型奇异怪诞，后方的蒸汽管道呼呼作响，滚滚黑烟通过手臂粗的管道喷涌而出，似一条张牙舞爪的黑丝带在车尾肆意翻腾。
司机是个鹰钩鼻、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叔，身着一件油渍斑斑的蓝色工装。
他稳稳地坐在前方的驾驶座上，那双粗糙如锉的黑手不时地从身旁的木箱里抓出几块碾碎的煤，毫不犹豫地丢进脚下的炉膛。
周围扬起的煤灰不停飞舞。
随着“噗噗噗”的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声响，蒸汽三蹦子剧烈颤抖着启动了。
那铁条上缠着布的方向盘在司机那双长满老茧、关节粗大的大手中灵活地转动着。
车身虽说简陋粗糙，但容量倒是不小，一次能够容纳足足十个人。
科勒支付了六十个铜便士后，伴随着三蹦子“哐当哐当”的嘈杂声，一路朝着里迪爱巴城驶去。
和陆耀祖几人艰难地挤坐在长条木椅上，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剧烈摇晃。
科勒感觉被颠簸得背后伤口都要开裂了：“我……我……我特么感觉自己坐在一头狂暴的柬埔寨野牛背上，这估摸是一种绒颤……”
露露一脸死了三舅妈的表情……“绒颤是什么？”
科勒翻了个白眼，“问你死去的海盗哥哥去……”
露露……
陆耀祖……
港口泥泞不堪的道路旁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和垃圾。
“咳咳咳，”陆耀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中的混浊物，拼命地咳嗽着，肺里“呼噜噜、呼噜噜、”似乎要把肺腑都给扯出来。
车窗外，烟雾尘土漫天飞扬，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红发女奴隶忙不迭地给他轻轻拍打后背，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焦急。
科勒斜睨了他一眼，眉头紧皱，满脸嫌弃，不紧不慢地说道：“倘若没有钱，你特么就只能徒步要饭进城。再者，你这病恹恹的样子要是再不医治，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办葬礼了！”
说着，科勒双手比划了个吃席的扒拉饭碗的动作。
陆耀祖有气无力地嘟囔着，脸色苍白如纸，“你现在特喵是大佬，自然是你说了算……”他无奈地垂下头，肩膀也跟着耷拉下来。
陆耀祖现在死了心都有了，他只想找个安全地方苟七天，就能完成新手任务回归了……
这一路上，科勒透过木质车窗，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座城市的千姿百态。
街边一家稀奇古怪的店铺吸引了他的目光，门口悬挂着巨大的机械齿轮模型。
科勒好奇的不停嘟囔“这就是工业底蕴？里面卖啥玩意？”
旁边一家店铺里摆满了五颜六色、造型奇异的玻璃制品，异常吸引科勒眼球。
街道上身着华丽蓬蓬裙的妇女仪态优雅地款款而行，裙摆随雾霾轻扬，宛如翩翩起舞的霾蝶。
背着火枪、神情肃穆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铿锵有力。
最多的便是那些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他们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麻木。
各种身着黑袍子的人在人群中穿梭，面容被阴影遮蔽，神秘莫测低头疾行，貌似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街头打扮稀奇古怪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科勒瞧见一个男子头戴高高的羽毛帽子，“丁零当啷”身上挂满了铃铛和拖鞋，每走一步都叮当摇晃。
科勒嘴里絮叨：“这特么埃塞俄比亚的哈马尔？靠扔出一双凉鞋，根据凉鞋落地的方式来预测吉凶？”
街边还有一群人高举着牌子示威游行，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口号：“我们不允许！坚决抵制、卡埃德人、阿隆人、哈该勒特人划入里迪爱巴城区域！”
激昂的声音在嘈杂的街道中激情澎湃。
科勒盯着窗外撇撇嘴：“抗议有效的话，要特么议会干毛！这肯定是政治庇护没错……”
陆耀祖翻了个尼玛起夜的白眼，心里大骂：“你特么吃多了管你毛事！”
突然，“哒哒哒”，一个貌似教会人员裹着头套，如旋风般冲到车旁，不由分说地向科勒的车里投掷宣传单，宣传单如雪片般纷纷扬扬地飘落。
洒完扭头就跑……
科勒满脸好奇伸手检来一张，“这特么写的啥玩意？”
递给羊角辫女孩：“认识字不？念念？”
“罪恶的魔物将会重新出现……”
“黑暗的风暴即将掀起波澜……”
“那被诅咒的力量……”
“在阴影中悄然生长……”
“熔炉之神的荣耀璀璨……”
“信念之火也不会消散……”
“我们守望，我们期盼……”
“等待他降临的那一天……”
“摆脱黑暗，带来温暖……”
“让正义的旗帜永远飘展……”
………
………
艾米挥舞着宣传单一脸无辜：“这种地下教会，结社，神秘组织，在贫民窟最起码有几百个……我奶奶每天都去听课，听完课还能领黑面包，土豆，有些地下教会还发皂角，洗头粉……”
陆耀祖忍不住抱怨道：“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科勒没好气地回道：“别啰嗦，闭上你的嘴，安静会儿！我得琢磨琢磨到底要不要选择相信熔炉……”
司机一边全神贯注地掌控着方向盘，一边咧嘴笑道：“这就是里迪爱巴城，啥样的人和事儿都有，嘿嘿，见怪不怪咯！小伙子，熔炉教会不行，基本盘忒小，不如选择信蒸汽轱辘结社，免费教开车……”说着，他还晃了晃脑袋。
科勒咧咧嘴应道：“这城市可真特喵有意思…”
司机抽了口烟接着说：“可不是嘛，不过也正因如此，里迪爱巴城，才有那独一份儿的魅力。”
随着车子继续前行，科勒又看到了更多令他瞠目结舌的景象。
在尔塔瓦港通往迪爱巴城的道路两侧！
无数座犹如狰狞巨兽般的工厂匍匐一座紧挨着一座，密密麻麻，仿佛要将这片广袤的大地无情吞纳！
那些高耸入云的厂房，外面好像由冰冷坚硬的钢铁铸就，就像套了一层骨骼，狰狞且坚固。
一根根高达百米的烟囱拔地而起，就像尖塔直直地插入云霄，一刻不停的吞吐着滚滚黑烟，将天空染得灰蒙蒙一片。
越是靠近，空气中刺鼻难闻的化学气味就越浓！
就好似一座巨大的黑暗囚笼。
街道两旁，“轰隆隆”，工厂的机器轰鸣不停，强烈的震荡传来，让科勒感觉就算是坐在车上，也能脚下的石板路都在震动呻吟……
浓烟在空中交织缠绕、盘旋升腾，最终沉淀为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将里尔塔瓦港迪爱巴城紧紧包裹束缚，犹如给城市披上了一件肮脏污秽的披风。
可以想象得到，在这座永暗之城中，即便是白昼，也需要点燃灯火才能照亮前行的道路。
而那浓烈刺鼻的烟味，更是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是一座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取繁荣与发展的工业之城。
科勒看见港口两侧工人居住的房子和工厂几乎贴在一起，显得那般怪异和惨不忍睹。
这些公寓楼紧紧相依，每一栋都有四五十米甚至更高，仿佛是为了节省每一寸宝贵的土地而被粗暴蛮横地堆砌起来！
像是一摞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积木。
楼与楼之间的空隙狭窄逼仄，看上去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过，若是要三个人并排走，就得紧紧地贴着那冰冷刺骨的墙壁，感受着石块的粗糙与冷漠。
清晨的阳光在这里变得极为吝啬，只能勉强从楼顶的天窗或是两楼之间的狭小缝隙中洒下几缕微弱纤细的光线，为这灰暗的世界增添一丝微不足道的金线。
房子的外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坑坑洼洼的砖块，就像一位满脸皱纹、形容枯槁的老登在默默哀叹。
如果说港口区的建筑物还算正常的话……
科勒现在透过车窗远远眺望，看着那密密麻麻高耸入云的房子，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久久无法合拢。
科勒：“卧槽……”
陆耀祖：“卧槽……”
露露……
科勒指着前面：“前面啥情况？”
司机皱着眉头，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穿过脏兮兮、模糊不清的挡风木窗，望向远处那片密密麻麻的工厂区，见科勒等人那么好奇，长叹一口气抱怨道：
“你们瞧瞧，如果居住在这里的人和建造的宿舍公寓数量相等的话，那么虽然看起来有些拥挤，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但勉强还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倒也不是特别难以生活！”
“真正特么要命的是，随着大量的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在尔塔瓦港，拔地而起，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一波又一波地涌来里迪爱巴城，现在算算，怕是要突破三百万人的大关咯，特么这人数，加起来比整个公国一半的城市人口加起来都要多！关键里迪爱巴城可是规划只有十万人的港口城市！”
司机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科勒摇头说道：“这也太乱来了，几百万人？城市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如此重负？”
司机无奈地耸耸肩，满脸愁苦，叹口气道：“没办法啊，利益驱使嘛！既然有如此多的人口涌入里迪爱巴城，那么自然就必须建造住房，解决住房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用来建造工人的公寓绝对是一笔血本无归的买卖，而且是大亏特亏，没有哪个大商会能够承受得了如此巨大的亏损。”
“呵呵，所以那些工厂主们就开始动起了歪脑筋，他们没有将自己工人的公寓楼推倒重建。”
司机指着前面高手的建筑道：“你们看那些建筑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建筑物，它们向上不断地搭建楼层、房间，层层叠叠，错落无序。”
科勒注意到，这些公寓楼歪歪扭扭的有点奇怪，就好奇地问司机什么情况，那么高需要打多深的地基？讲道理特么港口城市下面地基都是沙呀！
司机弹了弹烟灰，又拿起一块煤炭捏碎，放入脚下的炉膛内。“那是原来最初建造这些公寓楼的建筑师为了节约成本，直接搬来的塞内加尔高地的石料，除了坚固便宜其他没啥…”
耳边听着司机的话语，科勒的目光穿过热闹喧嚣的港口，落在了远处那些参差不齐、密密麻麻的建筑群上。
司机眼神复杂，压低声音：“嘿嘿小伙子你知道吗？就在这混乱与繁荣交织的里迪爱巴城，有座堪称奇迹的建筑
“最开始是一位狡猾奸诈的工厂主，为了多赚房租，打通了关系塞了大把的钱，然后在原有的十层楼上，偷偷特么向上加盖了十层！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荒唐至极的笑话，毕竟那地基，怎么可能承受如此重负？但特么奇迹发就是生了，楼房竟稳稳矗立。”
“呵呵，于是，跟风者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他们为了利益不顾一切地向上堆叠，每当夜幕降临，那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阴森，仿佛马勒戈壁的随时会倾塌崩溃，将下方的贫民窟彻底掩埋……”
科勒听了也是觉得离谱到家了，一脸呆滞：“如果胡乱加盖，那房子必然会倒塌墙体产生裂缝啊！就没人管吗？”
司机耸耸肩不以为意：“说的不错收了钱的哪个管？为此，这些并非建筑师出身的工厂主又想了一个馊主意……”
“他们将所有的工人公寓楼用钢轨一样的梁柱连接到了一起，把所有的公寓楼连接成了一个整体，强行加固了公寓楼的根基……现在特么叫钢铁协同联合工会！”
“虽然方法是个糟糕透顶的馊主意，但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于是乎，工厂主就统一不断地将楼房向上加建。”
“特么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再连接加固，最终形成了现在这样一大片高达一百多层、占据一大半的里迪爱巴城外城区，就好似怪物一样的工人公寓城！”
科勒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真是大聪明……”
陆耀祖：“这都是是人才！”
科勒透过车窗看向远处那片拥挤而杂乱的里迪爱巴城外城区，一座座庞然大物赫然耸立，它仿佛是钢铁与石块的怪物，贪婪地吞噬着天空。
司机指着前面道：“这些公寓楼，无数钢轨锁链紧紧捆绑，彼此依偎，共同支撑起这不可思议的高度，最早只是普通的工人的居所。”
“现在住在里面的什么人都有，罪犯，杀人犯，小偷，妓院，赌场、黑拳馆、医院、浴室、商店五花八门只要你能想的到……”
阳光艰难地穿透密集的楼群，每一栋楼房都像被岁月和重力拉扯得扭曲变形，却又因那些突兀的钢轨连接而顽强地站立，好似一群身负重伤却依然挺立的老登。
科勒抬起头，隐约能看见人们在这迷宫般的走廊和狭窄的阳台间穿梭，科勒头伸出车窗不断仰脖上望，只见高楼顶部仿佛已触及天际，而脚下则是摇摇欲坠的地面。
风，在这里也变得狂躁不安，穿梭于楼缝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似乎也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的不堪重负。
透过车窗望向空中，一座座由废铁焊接而成的桥梁错综复杂地交织着，宛如一张巨大的钢铁蜘蛛网，横跨在里迪爱巴城的上空。
这些桥梁狭窄而崎岖，有的地方仅容一人通过，但它们是连接各个公寓楼层的唯一通道。
能看见上面蚂蚁般大小的工人们似乎背着沉重的工具包，小心翼翼地穿梭其间，他们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忽隐忽现。
恍惚听见一座蒸汽自动升降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巨大的钢索牵引着铁质箱柜缓缓上升，箱柜内，几个工人正搁着护栏满怀期待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在这片被钢铁与水泥吞噬的里迪爱巴城外城区，黑森林般的建筑群密不透，阳光几乎成了奢侈品，只能勉强从狭窄的缝隙中洒落。
司机吐了口烟继续嬉笑着说道：“于是，在酋坎巴维亚公国就出现了有趣的一幕，无论是光鲜亮丽的报纸，还是隐匿街角的杂志，都默契地对这片土地闭口不言，好了小伙子到了！”
蒸汽三蹦子只能送到这里车子进城需要缴费。
告别了司机，现在科勒、陆耀祖几人正站在里迪爱巴城这个不愿被普通市民提及的巨大建筑群的城门前…
羊角辫艾米带领几人进入迈入城门入口走进了里迪爱巴城。
目光穿过城墙根下，遥远处是一堵高耸的隔离墙，横亘在内城与外城之间，将繁华与破败、希望与绝望，无情地切割开来。
外城墙面上，涂鸦、污迹、宣传口号、抗议标语乱七八糟……
艾米说：“高墙后面是内城，需要内城身份证明才可以进入，门口有二十几个火枪警卫把守，出入口也不在这里，是在尔塔瓦港东边，大人物都从那边走，几乎没人会来这里……”
贫民窟的轮廓在昏暗中愈发模糊，仿佛是两个世界，永不相交。
偶尔，一阵雾霾风吹过，科勒好像闻到了那是内城的花香，与外城的霉味，它们在墙头短暂交锋，又各自散去，留下的是更深的隔阂与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