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佐佐木悠与小林离开后,泽村小百合与英梨梨母女二人,如同被定格在时光中的雕塑,僵立于原地许久许久。
直到悠长的寂静被打破,不远处传来斯潘塞先生如同破风箱般,痛苦又带着一丝茫然的哼声,泽村小百合和英梨梨才猛然惊醒,如同从一场漫长而压抑的噩梦中挣脱。
“亲爱的?”
“爸爸!”
饱含着失而复得颤抖中带着惊喜的呼唤,从她们喉咙深处挤压而出。
先前那如同地狱恶鬼般降临的诡异,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附身斯潘塞,那一幕深深烙印在她们的脑海之中,让她们绝望地以为,她们的丈夫,她们的父亲,已然遭受了灭顶之灾。
然而此刻,那令人胆寒,让她们束手无措的诡异,已被那个高壮的少年轻描淡写地抹除。
原先她们真的不抱任何期望,可现在她的丈夫,她的父亲,蓦然发出呻吟,证明着生命之火尚未熄灭。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点燃了她们那呆滞的双眸,惊喜中连滚带爬的母女二人不顾一切地扑到斯潘塞身边。
眼前的斯潘塞,鼻青脸肿,面目全非,若非亲眼所见,她们简直无法相信,这个得像猪头一样的男人,是她们熟悉的丈夫和父亲。
难以言喻的激动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们所有的言语都哽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声不成调的呜咽。
“小…百合?英梨梨?我…这是在哪儿?”
斯潘塞艰难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得如同金鱼的眼泡,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痛苦地倒吸着凉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充满了迷茫与困惑。
“我不是…不是应该在去寺庙的路上吗?还有…嘶…我的脸…怎么这么疼?手…肚子…也都疼…我这是怎么了?”
本应是严肃而庄重的时刻,本应是庆幸生还的时刻,本应是悲伤痛哭的时刻。
然而,当泽村小百合和英梨梨看着眼前这张如猪头,双眼乌青如同熊猫,满脸茫然与不解的脸庞时,一种荒诞的喜感却突兀地涌上心头。
“噗嗤……”
英梨梨率先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笑声,紧接着,泽村小百合也捂着嘴,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初的笑声,的确是被斯潘塞滑稽的模样逗乐,可随着笑声的蔓延,压抑在心底的后怕、怜惜、惊惧如同破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夺眶而出的泪水,汹涌奔流。
“亲爱的……”
“爸爸……”
劫后余生的母女二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扑入斯潘塞怀中,放声嚎啕大哭,仿佛要将先前经历的恐惧与绝望,统统倾泻而出。
“嘶……”
佐佐木悠那毫不留情的几脚,让斯潘塞的胸腔如同被巨石碾压过一般,疼痛欲裂,然而,这肉体上的痛苦,却远不及怀中母女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给他内心带来的震撼与酸楚。
“没事了,没事了……”
斯潘塞强忍着剧痛,努力忽略自已身上每一处叫嚣的伤口,他尚不清楚先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从母女二人颤抖的哭声中,他已经隐约明白了她们经历了怎样的恐惧。
他那如猪头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温柔与愧疚,一边嘶嘶抽着冷气,一边艰难地抬起还能活动的手臂,轻柔地拍打着她们颤抖的后背,用虚弱却充满安抚的声音说道:“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们的,你们没事了……”
他的安慰,非但没有止住母女二人的哭声,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让她们的啜泣声更加响亮,哭声愈发悲切,环抱着他的手臂也愈发收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一般。
胸腔的疼痛如同针扎般尖锐,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斯潘塞先生在痛苦的呻吟中,内心却被一种复杂的情感填满。
男人啊……
真的不容易。
……
与此同时,在与小林家仅一墙之隔的佐佐木悠家中。
被佐佐木悠“挟持”到此,并被立刻安排了“工作”的小林,隐约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哭声。
回想起方才短短几分钟内,所经历的那一切匪夷所思,颠覆科学常理,几乎要将她世界观彻底击碎的事件,小林依然心有余悸,背脊阵阵发凉。
“小悠,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脏东西啊……”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螺丝刀拧着笔记本电脑后盖上的螺丝,一边带着几分恍惚和感慨地说道。
佐佐木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斜睨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
“哎!你说,那脏东西这么危险,我……我会不会经常遇到这种危险啊!”
小林手中的螺丝刀微微用力,拧动螺丝的动作略微停滞了一下,她仿佛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佐佐木悠依旧沉默不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哎嘿……小悠……”
小林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一丝探寻的光芒,“你说……”
“啪!”
忍无可忍的佐佐木悠,猛地抬手,毫不客气地在小林的后脑勺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你够了啊!”
佐佐木悠恶狠狠地瞪着她。
“让你检查一下我的笔记本电脑怎么样了!你过来这么久了,连一颗螺丝都没拧开!摸鱼都没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你这个混蛋!亏我刚才还救了你一命!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啊?!”
佐佐木悠的怒吼声,如同炸雷般在小林耳边响起,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小林委屈地扶正差点滑落的眼镜,被佐佐木悠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她如同霜打的茄子般,瞬间蔫了下来,脖子也下意识地缩了缩,尴尬抬手挠了挠脸。
好吧,她承认,确实是因为先前遭遇的事情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工作状态也完全不在线。
佐佐木悠说的也没错,无论如何,对方都刚刚救了她一命,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以此来回报他的恩情。
“哎嘿,抱歉抱歉……我这就认真查看,我这就……”
尴尬地赔笑道歉过后,小林立刻拿起螺丝刀,摆正姿势,准备认真开始工作。
然而,当她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笔记本电脑的螺丝上时,额头却瞬间渗出了一滴冷汗。
抓在手中的螺丝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又怎么了?”
佐佐木悠的耐心终于告罄,语气更加不善,他再次凑近小林,瞪大的眼睛几乎要贴到她的脸庞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那个……这个……”
小林心虚地眨了眨眼,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佐佐木悠的目光对视,“刚刚……没注意,螺丝的开口……被我扭花了……这螺丝……弄不出来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如同蚊蝇般细弱,带着浓浓的底气不足。
佐佐木悠:“……”
特么的……他是让她过来帮忙的!结果她特么是在给他帮倒忙是吧?好的不学,专学恩将仇报是吧?
佐佐木悠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望向小林的目光越发不善。小林越发心虚,同时也更加羞愧难当。
但很快,小林又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猛地振作起精神,脑筋也飞速运转起来,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解决方案。
“哎呀!反正这笔记本电脑估计也用不了啦!走走走……我们走,我们出去,我给你买个新的,新的总好了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噌地一下站起身,不由分说地伸手去拉佐佐木悠,想要将他也一起拽起来。
只可惜,佐佐木悠如同扎根在地面上的老树一般,纹丝不动,依旧用那充满怨念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怎么了?又不用你出钱,我给你换个新的,还不好吗?”
小林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对佐佐木悠不知好歹的不满和不解。
佐佐木悠翻了个白眼,简直懒得跟她废话,没好气地说道:“你难道忘了,我一直用这台电脑玩游戏的吧!”
“对啊!”
小林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游戏脚本也是这台电脑开的……”
“嗯……”
小林继续茫然地应和着,依然没有get到佐佐木悠的点。
“我……一共有十六个账号……”
“额……”
小林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额头缓缓滑落一滴冷汗。
“我的账号信息,都在这台笔记本电脑里保存着,现在电脑坏了,我怎么找回那些账号?”
不知何时,佐佐木悠已经悄无声息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阴影般笼罩着小林,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中蕴藏着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汹涌怒意。
小林:“……”
好吧好吧!她彻底明白了,这下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都是她的错!这都是她的错!求求你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了,她的小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
在佐佐木悠那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注视下,原本还挺直腰杆的小林,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异常心虚地佝偻着身子,几乎要变成一个拇指姑娘,她默默地坐回到矮桌前,默默地拿起被她螺丝刀,继续开始了她那“艰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