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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宁眨了眨眼，有些意外，随即莞尔一笑。
眼前这个男人，周身气息清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这些花花草草感兴趣的人。
可他的眼神却又那般认真，那双烟灰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稀世的学问。
“当然可以。”
姜宁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些乡野之谈，易公子不嫌弃就好。”
她心中的那点戒备，在他温和而专注的目光下，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不会。”
易遇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
然后，他又定定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叫我易遇就好。”
姜宁微愣，目光和他对视，心跳漏了半拍。
她呼吸一滞，匆忙偏过头，扯了个笑容，“好，易遇。”
他实在太好看了，即使戴着面具，也很容易被那双烟灰色的眸子吸引。
姜宁啊，你得把持住，你现在是姜家大小姐，可不能掉马！
易遇是个极有耐心的学生，姜宁讲什么，他便听什么，从不打断。
“你看，这是‘断续草’，能活血续筋。”
姜宁指着一丛叶片边缘带着锯齿的绿色植物，耐心地解释着，“我爹说，越是险峻的石壁上长出来的，药性越好。”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拨开叶片，想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其实她也才来这个副本两年，继承的都是之前姜大小姐的记忆。
易遇的目光，却并未落在草药上。
他看着她微弯的眉眼，看着她说话时微微的唇角，看着阳光透过叶隙，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修仙门派的后山上，她也是这样，指着一株灵草，教他辨认药性。
那时的他，只能以弟子的身份，站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偷偷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侧影。
而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听她说话。
“易遇？你在听吗？”
姜宁见他半天没有反应，疑惑地抬头看他。
两人离得很近，她一抬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那股清冽好闻的雪松气息，更加清晰地传来。
“在听。”易遇回过神，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在那丛断续草上，声音有些沙哑，“姜姑娘继续。”
姜宁脸颊微热，不自然地退开半步，指了指旁边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这个，叫‘忘忧花’，据说能让人忘记烦恼。”
易遇的视线凝在那紫色的小花上，眸色深沉。
姜宁抿着唇，抬头看他，很轻地问：“易遇，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她能感觉出来，他的心里有事。
易遇蓦然一震，看着眼前关心自己的女孩，仿佛回到三年前。
师父…
他盯着她，心底埋藏的妄念如洪水般爆发。
手腕上的定魂引毫无预兆地收紧，尖锐的刺痛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易遇的脸色白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死死地攥成了拳。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姜宁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无事。”
易遇松开拳，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是忘忧花也解不了的烦心事吗？”
易遇看着她，烟灰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
他很想说，是。
是关于你的，解不了，也忘不掉。
可他最终只是扯动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
“阿宁！”
林墨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他提着两盒精致的糕点，快步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并肩站在一起的姜宁和易遇。
林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易遇的那一刻，淡了几分。
“林大哥，你来啦。”
姜宁笑着迎上去。
“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林墨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她，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瞥向易遇，“易公子怎么也在这里？看来阁下在青洲城要办的‘私事’，就是来我姜家药圃做客？”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敌意和试探。
易遇面具下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
“我对草药很感兴趣，正巧姜姑娘愿意赐教。”
“哦？是吗？”林墨皮笑肉不笑，“我倒不知，像易公子这般的人物，也会对这些凡俗之物感兴趣。”
“林大哥！”姜宁听出了他话里的火药味，连忙打圆场，“易遇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客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林墨看着姜宁略带不满的脸，心中一滞，那股妒意烧得更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对姜宁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阿宁，是我唐突了。只是，爹让我来提醒你，再过几日便是城中的祭神大典，让你准备一下。”
他转向易遇，语气恢复了客气，却依旧疏离，“易公子是外乡人，若是不嫌弃，到时也可一同观礼，见识一下我们青洲城的风土人情。”
这番话，听起来是邀请，实则是在宣示主权。
易遇如何听不出来。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一个字，平静无波。
林墨的眉头皱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两人，又和姜宁交待了两句便走了。
姜宁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主动打破了沉默，“林大哥他没有恶意，就是性子急了些，你别介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林墨送来的食盒，将里面精致的桂花糕取了出来。
“他很关心你。”
易遇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透过面具，静静地看着她。
姜宁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面前，眉眼弯弯，“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从小就是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他总拿我当小孩子看。你尝尝，这是城里最有名的‘闻香斋’做的。”
易遇没有接。
他的目光从那块桂花糕，移到她沾着些许糕点粉末的指尖上。
他想起了在仙门时，她偶尔也会带些凡间的吃食回来，说要让他尝尝人间烟火气。
每一次，都是她亲手递过来。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思绪，低声道，“我不饿。”
姜宁也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小口，含糊不清地说道，“祭神大典很热闹的，到时候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一定要去看看。”
“好。”
他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喜欢热闹？”
“当然了。”
姜宁咽下口中的糕点，眼睛亮晶晶的，“一个人多没意思，大家在一起才好玩。”
为了维持这位大小姐本来的人设，姜宁一首都小心不让周围人发现，时间久了，有些话脱口而出。
他看着她生动的眉眼，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容，手腕上定魂引的刺痛，似乎都变得遥远起来。
“你的手。”
姜宁忽然指了指他的手腕。
易遇的身体瞬间绷紧。
宽大的袖袍滑落少许，露出了一截乌黑的链子，紧紧地嵌在皮肤里，周围的肤色因为长久的束缚而显得有些苍白。
“这是什么？”
姜宁好奇地问，“看起来好特别。”
“这是一个很珍贵的东西。”易遇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拉下，遮住了那条链子，也遮住了上面早己干涸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迹。
那是她留给他唯一的，带着痛楚的念想。
姜宁“哦”了一声，眸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总觉得很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姜宁垂下眸子，自己到底在以前的副本里经历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