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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掀开纱幔，画舫烛火摇曳。
左念的神色在晃动的灯影中变得晦涩，像是一只蛰伏的野兽。
而崔兆元脸上挂着情绪稳定的微笑，如同一尊温润的玉雕。
辛子真烦躁地敲了下酒杯，“崔学士，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崔兆元为辛子真添满酒，“左大将军口出虎狼之词，很难不让人分心。”
这习惯的动作在左念眼中不像朋友，反倒像是机灵的下属，或者是贴心的面首。
“你们认识多久了？”
左念的盘问在辛子真意料之中，不等她回答，崔兆元抢先开口：“很久了。”
辛子真在座位下踢了崔兆元一脚，但他依然不闭嘴，“我没想到她要嫁给一个认识了没几天的男人。”
左念冷笑道：“崔学士可曾后悔没有在圣上赐婚前提亲？”
圣上赐婚前，V和K正在境外给组织卖命，执行GM6号任务。那时的辛子真还暗恋着崔兆元，而因为杨净意的宿主己经换了，崔兆元的原主感情状况未知。
辛子真用眼神警告崔兆元不要乱说话，不然左念又要发疯。
崔兆元回到座位上，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不曾后悔。朋友之间的情谊，可比男女之情长久得多。”
左念沉吟了片刻，看向辛子真，“朋友怎比得过枕边人朝夕相伴。”
不想再听他们阴阳怪气，辛子真强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崔兆元，当年崔知为阻止李彬成为太子，李彬怀恨在心。如今他羽翼，想先杀了你这个最有前途的嫡子，之后是崔知为和整个崔氏。”
话题被强扭回正事上，崔兆元收起了笑容。
“原来如此。那今天杨净意怎么回事？”
“她可能想逼大将军与太子反目，也可能想败坏我的名声，逼我投靠东宫。”
崔兆元攥了个空拳挡在嘴前，惦记着他那不存在的香烟，陷入了沉思。
此刻左念的神色渐渐平淡，他己经意识到崔兆元不是什么面首。两人讨论着关乎生死的大事，犹如同袍战友。他也在军中蹉跎了十多年，熟知这种情谊。
辛子真听左念半天没动静，偷偷瞄了眼，看见他正可怜巴巴地喝闷酒，就像聚会中落单的人。趁他走神，辛子真凑近崔兆元，放低声音，“如果杨净意没说谎，她的故事线己经变了。她不想做太子妃，想做白衣卿相。”
“那她会不会是我们认识的……”
崔兆元话说一半，一点白色飞了过来，他正准备躲开，但辛子真的手更快，凭着余光一抬手就抓住了那东西，原来是左念的酒杯。
“你的手果然是为了救他所伤。”
左念冷冷地笑着，但辛子真不想解释，因为左念这副酸样子很有趣。
旁边的崔兆元看向左念，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鄙夷，“她救的不是我，我可用不着……”
辛子真在桌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连桌子都跟着晃了一下。
“也许是撞到暗礁了，”辛子真扶着桌子起身，“时候不早了，该各自回家了。”
左念不为所动，“这画舫租了一夜，我不想让辛三娘子的银子白白浪费。”
崔兆元还想说什么，辛子真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走，我先送你下船。”
左念注视着辛子真的背影，眼神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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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停靠在岸边，辛子真送崔兆元走下木梯。
“左念精神不太稳定，你少刺激他。”
崔兆元瞥了一眼辛子真，“你是同情病人，还是见色忘友？”
“怎么跟你老大说话呢？”
“明明杀了他就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你倒好，大难临头了还和他做！”
辛子真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我知道剧本，所以杨净意正在摸索控制我的办法。如果我一首不归顺东宫，就会和左念一样被视为眼中钉。”
“明白了，现在杀左念就遂了他们的心意。那你想怎么办？”
“我还有三天时间做决定，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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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真回到船楼中，左念正凭窗仰望天上的峨眉冷月。夜风拨动纱幔，拂过他宽阔的肩膀。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怕你自己一个人想不开，一把火把这画舫给烧了，那我还得赔钱。”
辛子真坐回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解渴。
左念轻笑一声，“崔兆元又不在船上，我烧它作甚？”
“你还惦记着杀他呢，想对二皇子表忠心吗？”
“你不担心他，因为他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
左念的声音冰冷，辛子真握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沉默地看向他。
他倚着窗棂，回眸时神色晦暗如同胧月。
“崔兆元三年前随崔知为来京，一年前与辛子真相识，两人偶有书画相赠，极少见面。而你和他相识己久，无话不谈。”
“所以呢？”
“他不是崔兆元，你也不是辛子真。”
左念平淡地说着，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辛子真早知道左念会怀疑自己，但之前每次试探都点到即止，他现在把话挑明也许只是因为心情不爽。
“早就告诉过你，辛子真己经死了，我是地狱回来的恶鬼。原来的辛子真性情刚烈，只可惜她从小困在闺房中，觉得嫁错人就是绝路，所以才寻了短见。”
左念不置可否，“听闻她宁死不嫁我时，我想把这门婚事推掉。待我赶回京城，却见辛三娘子正在品竹轩喝花酒，对纨绔拳打脚踢，又点了个男子取乐，可不像会轻生的人。”
“你没有看走眼，那为什么不在下聘前退婚？”
“我想要的，就是你这地狱来的恶鬼。”
“和恶鬼在一起，小心折寿。”
“我又何尝不是没有家的孤魂野鬼。”
左念望着辛子真，眼中流露一丝落寞。
两人相视良久，聆听着芙蓉湖水拍击着船舷和两岸稀疏的蛙鸣。
辛子真先挪开了视线，“既然话己经说开了，那就谈谈正事。二皇子所说之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按照原书时间线，那道降职的圣旨在大婚前日颁布，也就是后天。圣旨是导火索，但左念一定会为是否起兵提前做两手准备。
他将眼中的情绪藏在笑容之后，走到辛子真身边坐下，拿过她的空酒杯给自己斟满了酒。
“我只是与太子不睦，你为何总觉得我有所图谋？”
“因为我来自地狱，可以未卜先知。”
辛子真闻到一股辛辣的甜香，是左念的西域香料。白天他身上还没这气味，看来赴约前又补了熏香。
左念喝了杯中酒又斟满，推到辛子真面前。
“那你算一算，今晚我们谁先喝醉。”
“如果你醉了，我刚好把你扔进芙蓉湖里。”
“你舍得吗？”
左念折下辛子真的胡服衣领，暗红的齿痕如落在细腻白雪中的红梅。
他的鼻腔后发出一声轻哼，侧脸凑了过去，但辛子真手中短刀己经抵在他的喉咙上。
左念继续靠近，任由刀刃割出一条血线，慢慢渗出血珠。
“这算你杀我的第二次。”
这次辛子真没有放下短刀。
“赌性太大，总有输的时候。”
